伊倫.葛雷喬伊是一個黑發黑眼,高大壯碩的年輕鐵民,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藍禮在當初被掠走的那段時間,對于他的印象最多就是一個酒鬼。
其次就是伊倫在喝多了時吹噓的一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那就是他曾經用自己的長船跟人賭一群山羊,說自己光憑撒尿就可以澆滅大廳的爐火。
結果后來吃了一年山羊。
總而言之,藍禮認為這個曾經綁架過自己的年輕鐵民不是什么正經人。
但此時在這處海豹皮帳篷內再次見到對方時,藍禮心中卻很難再升起以往那種不算牢固的不正經印象。
稍微耷拉的肩膀悄然變成了端正,略微駝背的脊梁也變得筆直了許多,臉上始終掛著那種大大咧咧的笑容目前也完全看不到了,表情反而充滿了恭敬與虔誠。
與之前那些看似恭敬的淹人不同,這伊倫好像真的對自己很信服,幾番接觸下來,藍禮甚至感覺他對自己有些…懼怕?
“大海洗去了我的愚昧與浮夸,神子大人。”他恭敬地說道:“而今我準備一心信奉偉大的淹神,也就是您的父親,所以我請求您親自為我舉行受淹儀式。”
坐在擺滿了魚類食物的長桌前,藍禮眼神古怪地看著這個長桌對面老老實實站在那里的年輕鐵民,感覺真是頗感荒繆。
“我是誰你應該最清楚的。”他回答道:“你真相信那些淹人的說辭?”
此時這帳篷內除了伊倫之外沒有別人存在,之前那三個淹人已經暫時離開了,所以他說這話沒什么顧慮。
對方聞言怔了怔,隨后腦袋壓的更低了。
“往昔我尚年輕,被表面的虛妄所蒙蔽,神子大人,我請求您的寬恕,身為一個渺小的——”
“我又沒說怪罪你。”藍禮打斷對方的話:“我只是問你,你真的相信?”
“相信。”伊倫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
藍禮奇怪地問:“你不認為我是維拉斯?”
這個問題始終讓他感覺很納悶,更是很警覺,就算被嚇著了,正常人也不可能對此沒有絲毫懷疑的吧?
“在夏日之海中您是維拉斯。”
伊倫聞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長桌盡頭那位有著一頭及肩烏黑長發,穿著稍顯寬松小號淹人長袍的漂亮男孩。
“在青綠之地您是塔利,在返航鐵群島時您是威爾,在前往大威克島途中您是古柏勒,在拇指村中您是小羅柏…”
藍禮聞言臉色有點尷尬,對方話語卻并未結束,而是充滿真誠地說了最后一句。
“但我能理解,這些都不過是身處凡俗世界行走時必要的身份掩飾罷了,您真正的身份是淹神之子,千真萬確,也是我親眼所見,所以我相信。”
看來他真的被嚇住了。藍禮暗暗心想,或者腦子真的鉆進了水,變得有點癡呆。
“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他遂問了另一個問題:“我是說在卵石鎮的時候?”
“是一個女人告訴的我們。”對方聞言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她知曉您在拇指村,也知曉您在卵石鎮,甚至了解您具體住在哪,所以我們才能順利找到您。”
“什么樣的女人?”藍禮蹙眉問。
“一個銀發女人。”
伊倫回答道:“她披著斗篷,身材很好,但我們看不清她的長相,唯一能確定她的頭發是銀色的。”
“其他的呢?”
“沒有其他的了,那女人通常只會在夜晚出現,然后告知您的消息后就會直接離開,從沒說過額外的話。”
“你們就那么信任她,不好奇她是誰嗎?”
“我們不信任她,鹽舌想要抓住她逼問,但她很厲害,我們當初二十多個人根本抓不到她。”年輕鐵民說話時語氣有些尷尬。
“后來鹽舌就說也許她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我們就去拇指村找您,不成想…呃,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藍禮聞言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一個銀發女人…
追蹤自己的那個?
之前他發現自己被跟蹤時還頗為警惕,后來被這幫鐵民找到就沒空理會這個問題了,此時來看,顯然這其中是有聯系的。
她是如何找到的自己?
她是誰?
藍禮眉頭皺的更緊了。
有點想不清自己從哪招惹到了一個所謂的銀發女人。
或者說,在他的印象當中,自己認得的銀發女人似乎還不足一手之數。
高庭的艾勒莉公爵夫人是銀頭發的,但她不可能出現在鐵群島,其他的呢?
考慮手腕上的印記打通了曾經那處歷史世界,所以副本中的雷妮絲算一個,但她已經死了。而她姐姐也勉強算一個,可那是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可不是什么漂亮窈窕的銀發女人。
返老還童了?
這也有可能,畢竟她兒子還變性了呢,返老還童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的確有傳言那位大王后修習黑魔法來著…
只是就算如此,就算她返老還童外加降臨到了這個世界當中,她也不可能盯上自己啊,表面上來看,自己可沒有和副本中有任何聯系之處。
想到這,藍禮心思一動,想起來最后一個銀發藍眼的“女人”,也就是那位大王后的兒子。
“泰安娜怎么樣了?”他問伊倫。
藍禮對于那位女梅葛感覺很微妙,因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那種性轉存在,還是一個在本地歷史當中頗為有名的暴君國王。
所以雖說他們不論在二百年前還是二百年后都屬于敵對陣營,但當初藍禮仍舊沒“舍得”讓對方直接沒有抵抗之力的淹死在大海當中,而是給了她一柄可以用來求生的匕首。
這是一種比較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認為時敵人的話就直接去死好了,另一方面他又感覺如果對方真的被淹死了,好像還有點遺憾。
畢竟那種存在就那么一個啊…
“已經被送回綠地了。”伊倫回答。
綠地、青綠之地,都是鐵群島的人對維斯特洛的統稱,怎么有的這種稱呼藍禮不知道,猜測可能是因為那邊山清水秀,長的草比較多,不過他現在更好奇于那家伙為什么這么輕易的就能脫身而去?
“你們就那么容易放過了她?”
“最開始我們因為您的緣故,只是對她很客氣,但并沒有決定放她離開。”伊倫回答道:“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她與我兄長維克塔利昂打賭決斗,誰輸了就答應誰一個條件,然后她就贏了。”
“所以你兄長就放了她?”
“是的。”伊倫道:“維克塔利昂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從不違背賭約,所以就派小船送她回了青綠之地。”
藍禮聞言郁悶。
這其中定然有什么貓膩存在,但那倒也沒什么重要性可言,此時他只知道,那個想來鐵群島的人沒來成,不想來的反倒被困在了這里,不論怎么看,這似乎都是一個雙輸的結果啊…
沉浸于這種情緒當中,他暫時沒有再開口。
男孩問了許多問題,卻沒應承最初他提的那個請求,長桌盡頭的伊倫見此不由有些著急。
“神子大人,關于受淹儀式…”他小心問了一句。
“我考慮考慮。”藍禮隨口回答:“等到了老威克島后給你答復。”
淹人們的計劃是在明天一早就將他送到老威克島去,因為那里是鐵群島中最神圣的一個地方,想要讓他這個神之子真正亮相,也屬于那邊最合適。
同時藍禮也隱隱了解到,匯聚在自己周圍的這群淹人代表著的并非是全體淹人,所以那些人似乎想要在老威克島來個“神子震懾群雄”的戲碼,而那種情況…
這邊藍禮在兀自沉思,那邊得到朦朧回應的伊倫有點心情忐忑,但見男孩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他還是識趣地告辭離去。
掀開海豹皮帳篷的布簾門,外面陰沉的天空與灰暗的大海登時映入眼中,伊倫深吸了口充滿海洋氣息的空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隨后他朝著門口兩側守衛著的幾個長袍淹人點了點頭。
“神子答應你了?”其中一位輕聲詢問。
“神子需要考慮。”伊倫回答。
“我們非常歡迎你,伊倫。”問話那位高高瘦瘦的淹人如此說。
伊倫朝他表達感謝,隨后轉身離開時邊走邊想。
他叫什么來著?
萊安?
伊倫有點記不起來了,不過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這會聚在這里的淹人不說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他要真能全都記住那才叫怪事,而且那家伙似乎新加入不久…
想著,伊倫突然眉頭一皺,低頭看向跑到自己眼前的一對男孩女孩。
男孩看起來五六歲大小,流著鼻涕,穿著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褲,長相很清秀。女孩比男孩個子稍高,臉上卻充滿了雀斑,不漂亮也不可愛,但性子很活躍。
“伊倫叔叔,你見到那個神子了?”她跑過來后抓著年輕鐵民的衣袖,蹦蹦跳跳地問。
“語氣要放尊重,阿莎。”
伊倫聞言嚴肅地道:“神子就是神子,不是這個或者那個。”
“可是,他們都說那個神子是糊弄人的。”
一旁男孩擦了擦鼻涕后道:“哥哥們都這么說。”
“那么是你父親值得令人信任,還是你那些愚昧的兄弟更能讓你相信,席恩?”伊倫出言提醒自己這位小侄子。
而今他如此虔信淹神之子的緣故可不僅僅是他親眼所見的那些情況,也是因為他那位英明神武的兄長對此同樣信服,甚至要不是公務繁忙,他兄長都要考慮親自來面見一番了。
伊倫認為自己是個粗人,但兄長巴隆卻是個聰明人。
而今不論是粗人還是聰明人都認為那個男孩是神子,那他不是神子是什么?
“當然是父親更可信。”
男孩回答。女孩則眼珠子一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伊倫叔叔,那個神子聽說和我們一般大?他長什么樣啊?”
“非要我再重復一遍嗎?阿莎?”伊倫.葛雷喬伊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顯不悅地道:“神子不是這個或者那個,神子就是…”
那邊被藍禮認為腦子可能浸了水的年輕鐵民正在教育自己的兩個侄子侄女,這邊藍禮卻遇到了一個在他看來比較有趣的“麻煩”。
“你并非淹神之子。”
一位淹人打扮的老年拜訪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成功吸引到了藍禮的注意力。
“你只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