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小銀的身世,就不得不提蒼家了。
一出生,小銀就在蒼家的一座別院里,終日由蒼家的仆人伺候,看似衣食無憂,實際上卻是一種無形的幽禁。她的父母、她的族人,所有人都生活在那一座別院里,但全部加起來也不過百來號人,比一個小村莊的人口都不如。
蒼家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別院里清點人數,她很不喜歡蒼家的人看他們的那種目光,因為她總覺得那些人不像是在清點人數,更像是在清點貨物、清點牲口。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記得每年蒼家都會派人來帶走幾個年老的族人,而最近幾年,蒼家更是每年都要帶走十余位族人。
直到某一刻,蒼家的一位老人暗中前來,老人和藹溫和,與其他的蒼家族人完全不同,她注意到自己的父母和老人似乎比較熟,聊得也非常開心,但對于老人,自己身邊的族人總會報以一種敬畏的目光。
老人似乎格外喜歡她,暗中教了她探索氣源的法門,但似乎因為她的血脈問題,所以沒有教她尋常的修煉之法。
她記得那位老人自稱老白,而她叫他白爺爺,那時候老人跟她說,他們一族的功法與眾不同,不管是起源還是引爐都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的法門,無法和尋常的修煉之法混淆,因此只教了一些通用的引氣、探索氣源的技巧法門。
白爺爺與他們很友好,經常帶來一些好東西給他們那些年輕的后輩們吃。可是從某一天起,白爺爺卻不再來了。
有一天,她聽到整個蒼家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暴喝,她記得,那是白爺爺的聲音。
“混賬東西,你們簡直是大逆不道!違背祖訓!你們…”
白爺爺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不知道白爺爺發生了什么,但是很快蒼家的人就過來封鎖了別院,并且嚴加把守。
某一日,她的父母慌慌張張地從門外進來,將一張符紙塞在了她的懷里,告訴她,這是白爺爺留下的東西,說是日后有難的時候可以保她一命。
那時候,她再傻也知道發生了事情,可他們整個一族,竟然毫無抵抗之法。
當初叱咤風云的紫凌皇‘輝月’的后人,竟然有朝一日被一個小小的家族按在了地上,而一族的希望,居然還是一張作用不明的符紙!
這說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后來有一天,她被蒼家的人帶走了,她不知道會被帶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來下會發生什么,但是危難關頭,符紙自動燃燒,帶著她穿梭出去了好一段距離。
同時,她的耳邊響起了白爺爺的聲音,“孩子,當這張符紙起作用的時候,就表示白爺爺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這張符紙是白爺爺當初得到的一張遁走符,能讓你逃出很遠一段距離…你離開后,千萬不要再回去,也不要想回去,如果你無法踏上修煉途,就做一個普通人,躲到一個蒼家找不到的地方,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你的父母、族人,只要你活著一天,蒼家就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想想我怎么教你的,想想怎么引動氣源,怎么引動靈氣…現在,跑!孩子!快跑!”
那之后,她被蒼家三老追殺,最終遇見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楚天明。
小銀的內心深處,至今仍舊埋藏著這一段回憶。
關于她的身世,她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自家公子,但是她有一種感覺,自家公子對于她的了解,似乎要比她還要深刻,似乎要比蒼家都還要深刻…
楚天明聞言,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諸天神魔時代,一些魔神廣布血脈,形成了后世的異獸大妖,而強大的大妖們,亦非全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不少大妖心智開明,雖外表兇悍卻心地善良。
“先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叫做嘯月天狼的絕世大妖…大妖與一位仙子相戀,生下了一頭混合了大妖與修士血脈的異類。”
“一般來說,妖與人的后代,一種就是身懷大妖血脈的人族,也就是俗稱的混血修士,而另一種就是擁有化形潛質的異獸,可他們的后代,非人非獸,而是一頭半人半獸的奇異生靈…”
楚天明看了小銀一眼,意思是就是你這個樣子。
“那時候的混血修士可不比現在一樣不受待見,但是它卻是實實在在地既不被人族接納,也不會被異獸大妖認可。”
“那…那它的父母呢?”小銀忍不住問道。
楚天明的唇角浮現起一抹譏誚之色,“生下了一個異種,他們承受不住各自族類異樣的目光,最終將它遺棄了…”
“真是枉為父母!”林風聽罷,忍不住暗罵一聲。
“有時候比黑暗更加可怕的,就是人心。”楚天明蹲了下來,淡淡地說道,“而那個半人半獸的生靈,就是你的先祖,那時候的它,年紀比你輕,過的也比你辛苦多了…”
楚天明還記得那時候的畫面…
不是幕周星上的事情了,而是一顆名字都快要道不上來的一顆修真星球,那上面有一個中規中矩的宗派,叫什么什么正宗,楚天明是懶得去記的。
那時候,大雪紛飛,漫山遍野都擠壓了厚厚的一層,整個世界看出去都是白雪皚皚的一片。
宗門的山門處,半獸少年跪在那里,任雪蓋在他的身上,將他蓋成了一個雪人。
半獸少年神色漠然,一張臉凍得發僵,鼻間斷斷續續地呼出三兩口熱息。
不知道跪了多久,山門終于開了。
半獸少年僵著脖子抬起頭,目光熾烈,眼中浮動著一些期許。
一個童子從山門里出來,帶著掃把,開始沿著石階掃雪,忽然,他看到了跪成了雪人的半獸少年。
他的眼底浮現起一抹厭惡之色。
他看了一眼半獸少年,轉身入了山門。
半晌過后,他又出來了,帶著一群年少的道童,而在那些道童的身后,還跟著一位長者。
道童們看著半獸少年,眼底皆是浮現著譏笑之色,他們沿著石階走下來,熙熙攘攘,半獸少年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隱約勾到了幾個詞匯,但聽得出不是說的什么好話。
那長者來到了他的身前,衣袖一拂,將那半獸少年身上的雪連帶著地上的積雪一并消融。
半獸少年扭動著凍僵的脖子,驚喜地抬頭看過去,但見長者面無表情,神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