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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同門

  申時正開始面試,換算成24小時制就是16點,孟仞還有不少時間。蹭了巫澎一頓飯之后,孟仞就扎進學館的藏書室,開始翻起了近年的學術期刊。巫澎懶得待在這里,自己回到實驗室開始了新一輪被試招募。

  翻開第一篇綜述,孟仞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用讀英文的論文了。

  “什么Nature,Science,Nature Neuroscience,全見鬼去吧。”孟仞心里暗爽。雖然平日里看慣了簡體字,讀起繁體字來有些緩慢,不過總比看英語強多了。

  翻完一篇之后,孟仞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有些托大了。盡管綜述上記載的這些“最新研究”都是落后他知識水平半個多世紀的東西,但學者畢竟是由一群聰明人組成的團體,前人的工作中依然閃動著智慧的火花。

  他很少閱讀這些老古董文獻,幾乎從不曾知曉過它們的細節,他以為還沒有人注意過短時記憶處理信息的容量瓶頸,但實際上已經有學者進行過相關的實驗。把一串文字念一遍,結果最后只能記得很少的內容,這并不是一個很難發現的現象。只是還沒有人進行過總結,從這些紛亂的數據中提煉出一個記憶的模型。他也以為還沒有人想到過用內力刺激大腦,做一些類似經顱磁刺激的事情,但實際上早就有人這么做過了,不過由于對大腦結構缺乏足夠的了解,以及對內力的控制不到位,總是失敗,還把人弄殘過。

  他不得不對自己的研究計劃重新考量一番。

  科學是個漸進的過程,真正突破性的進展幾乎是不存在的,幾千年寥寥幾例而已。大多數研究,都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稍稍往上爬了一點。

  而要讓他人認識到你的工作很重要,就得把往上爬的這一點吹出花來,只不過有的研究不用怎么吹,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價值,有的研究就得在這上面花一番功夫了——尤其是腦理學不涉及治病救人的基礎研究。

  他之前準備了一套保守方案(當當文抄公,測一遍這個世界里正常人的短時記憶容量)和一套激進方案(通過經顱內力刺激突破這個容量限制),如今看起來應當先把保守方案拿出來,而不應當想著一步跨越幾十年,做風險過大的激進方案。

  可是應當怎么吹捧這個保守方案呢…

  “喲,原來是孟師兄,好久不見啊。”突然有人在他身側打起了招呼,把他嚇了一跳。孟仞聽此人語氣輕慢,頓覺來者不善,于是退開一步,抬頭打量起了此人。

  這個師弟臉上掛著和周先生如出一轍的可怕笑容,要不是他和周先生長得一點都不像,孟仞簡直要懷疑他們是父子了。師弟見孟仞不搭理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聽說師兄要被退學了?哎呀,給師父帶來這么大的麻煩,實驗室又沒什么工作離不開你,被退學也是理所應當的呢。”

  從他的話里可以聽出,此人大概是周先生的學徒,聽到他的挑釁,孟仞反而松了一口氣。而且既然原來的實驗室里沒有爛攤子需要他收拾,那他就可以更干凈地站到周先生的對立面了。

  “不知我與你有何冤仇,讓你這么盼著我退學,”孟仞盯著師弟說道,“更何況,我還沒被退學呢。”

  師弟“嘁”了一聲,說道:“這么多年連一篇論文都沒發表出來,你以為學館還容得下你?”

  “哦…”一聽這話,孟仞又放心了,他還以為周先生又動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力量。

  雖然他們兩個的說話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但是不遠處的一個學徒還是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轉到了書架的另一側。孟仞感覺這樣壓著聲音說話很不自在,干脆不再回應師弟,轉身想走。

  沒想到,師弟運起內力,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往下一壓,壓得他肩關節一陣劇痛。孟仞趕緊照著昨天在劍術導論上學的原理,調動全身內力與之相抗,反將振動傳入了師弟的手中,逼得他不得不后撤幾步以免受到進一步的傷害。

  “內力好像比以前深厚不少…”師弟詫異地道。

  孟仞憤怒地轉過身來,把帶著鞘的長劍舉起來對準他,擺出進攻的架勢。他以前從不跟人打架,不是因為他慫,而是因為一般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招惹他。可他剛來這邊一天就碰到了三個不長眼的人,一個導師,一個可能是受導師委派的殺手,一個學徒。

  學歷和素質之間只有正相關,沒有因果關系,這話真是不假。現在孟仞甚至想給這個正相關打個問號。

  “不要逼我動手。”孟仞說道。

  藏書室里幾乎沒有閃避的空間,師弟害怕孟仞使出飛劍,于是也舉起了自己的長劍,隨時準備格擋。“你也就只能逞兇一時了,”師弟說道,“等你被退了學,我看你還有何臉面…”

  孟仞截住他的話頭說道:“等我退了學,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第一個就收拾你。”

  師弟頓時閉了嘴。“能被我這句話嚇住,看來并沒有什么后臺。”孟仞心想。其實,不管退不退學,孟仞要解決的首要目標都是周先生,而不是這個他至今還不知道名字的師弟。

  “這里是藏書室!你們還要打架不成?”巫澎突然出現在孟仞的背后,發話道。

  師弟似乎正等著這個臺階下,立馬放下了劍,轉身便走。孟仞也懶得再追究,緩緩垂下了手臂。

  “你實驗做完了?”孟仞問巫澎。

  “沒有,只是現在有兩刻鐘的空閑時間,我來找些參考文獻。”

  “話說這個人是誰啊?”

  巫澎從旁邊書架上取下一本三年前的大腦期刊,不屑地輕哼一聲,說道:“周先生的一個學徒,你曾經的同門。此人善于巴結師長,尤其善于巴結周先生,雖然沒什么本事,不過已經混到了幾篇論文。學徒們都挺煩他的。你運氣也是真差,那么多正常的同門,偏偏碰到他了。”

  “我跟他有什么過節么?”

  巫澎嗤笑道:“半年前他偽造數據被你發現了,然后論文被截了下來沒發出去。你跟他就是因為這件事鬧僵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臉跟你鬧僵。”

  孟仞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我這明明是救了他!”他難以置信地說,“你們這邊…對學術造假難道很寬容嗎?”

  “你且放心,你確實算是救了他,”巫澎說道,“學術造假,一經查實,學生退學,導師撤職。不過話又說回來,‘查實’是要成本的,不太重要的論文,根本不會有人去重復,就算造假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想想看,原來的世界好像也是這么回事。孟仞嘆了口氣,繼續翻起了手里的綜述。突然,他靈光一閃,想到了一條可能走得通的間接路線。

  “巫兄,你數學學得怎么樣?”孟仞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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