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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6 公開授課

  孫伏伽自然也收到了一本《三家治世》。

  他除了是大理寺卿還是渭水書院法學院的副院正,對書院儒生和法學生的矛盾一清二楚,對這種情況他也是頭疼不已。

  不管分歧只會越來越大,等到不可收拾的時候就晚了。管吧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那些問題。

  他翻遍了所有書籍,把荀子的著作研究了一遍又一遍,還是無法找到答案。

  這是一個全新的命題。

  誰能解決這個問題促進儒道合流,誰就是下一個學術領導人,死后絕對能進圣賢祠。

  區別就是以大賢的身份住進去,還是以子的身份住進去。至于圣,沒人敢想,先秦之后還沒有人被封圣。

  他有預感最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就是岳山。

  所以當岳山宣布閉關著書的時候,他既興奮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然后就是期待。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月,這天下班回家就收到了王績讓人送過來的新書。

  他馬上把自己關在書房,迫不及待的打開書閱讀起來。

  律法是道德標準的底線。

  這一句話猶如一道閃電劈開了心間的迷霧,讓他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一口氣把全書讀完,他忘形高呼:“道儒法三家合流成矣。”

  不只是他,所有看過這本書的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不只是新學派的名宿,很多中立派甚至古學派的人都被征服了。

  這里不得不提王績的騷操作,除了新學派的名宿,他還把這部書有針對性的送給了一些中立派和古學派名宿。

  但也不是給所有人都送,只送給那些他覺得有改造可能的人。

  比如雍州張琦,家學是韓非子,但幼時曾隨陸德明學習儒家學問,算是儒法雙學之人。關鍵他是古學派,經常抨擊新學。

  但他也是個有想法的人,想把兩家學問融合在一起,只是一直未有什么實質性的突破。

  這種想法他數次和朋友說過,還寫過不少相關的文章。

  對這樣近在眼前的‘敵人’王績不可能不了解,所以他也給張琦送了一本三家治世。

  張琦本來是不屑一顧的,甚至有些惱怒覺得這是在挑釁自己。

  他怒氣沖沖的翻開書,想研究一下找到漏洞大肆嘲諷抨擊一番。可當他看到‘律法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心中的律法’這句話之后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句話說到他心坎里去了,這不正是他孜孜以求的東西嗎。努力了半輩子都沒有頭緒,卻被人家一句話給道盡了。

  這讓他備受打擊,但同時也覺得很興奮。不管這條路是誰走通的,總比一直堵著好不是嗎。

  把全書看完之后,他馬上就起身收拾行李,去渭水書院親自向岳大師請教。

  和他做出同樣決定的還有很多人。

  王績自然也沒有忘記書院的學生,把那些熱衷于爭吵的人叫到一起,直接把書甩在他們臉上。

  連那些學有所成的名宿都被征服了,更何況是他們。

  前一秒還挽袖子和對方‘不死不休’,下一秒就成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原來我們儒法兩家有這這樣的聯系,可以說是同生共死啊。那還爭執個啥,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不光是我們,還有道家也一樣是好兄弟。

  當然他們看到三家治世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切,對岳山更是佩服。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看過這本書,里面的內容也逐漸流傳出去。尤其是扉頁那兩句話,簡直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大家更加迫切的希望看到這部書的真面目。

  就在這個時候,龍首山印書館的首批書籍終于問世,第一批次一萬冊投入市場的第一天就被搶購一空。

  大多數都被來自各地的二道販子書商給買走了,只有少部分被京中的讀書人買到。

  但不管怎么說,這部書總算是大批量出版了,讓更多的人看到了它的內容。反正也就三萬來字,沒買到的找朋友借過來手抄一本就可以了。

  三家治世的新聞很快就蓋過了所有事情,成為當下最為人關注的事情。

  這個時候渭水學報來湊熱鬧,專門為它加印了一版,上面全是名宿對這本書的解讀。

  有了這些名人的認證,讓這本書的思想變得更加火爆。讀書人聚會的時候必討論這方面的問題,誰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都不好意思參加。

  這段時間岳山一邊忙著整理材料為即將到來的公開課做準備,一邊和國子監對接長樂圖書館的事情。

  圖書館的事情牽掛著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岳家的延續和強盛也同樣關系著很多人的未來,但凡和他沾點關系的都在幫忙提供方便。

  比如長孫無忌,李麗質是他親外甥女,她的孩子和長孫家也是有血緣關系的。

  將來不說孩子之間能成為盟友啥的,起碼這份香火情分在不容易成為敵人,關鍵時刻還能相互拉一把。

  所以雖然他很眼紅岳山的超然地位,但在這件事情上很上心,暗中讓自己派系的人盡可能的提供便利。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命令才下去沒幾天,關中地區的各書院就已經做出反應:藏書樓已經在修建中…

  然后就是關中附近地區…逐漸擴散往全國。岳家錢庫里也瞬間空了一個角落…

  又過了一周,三家治世的思想傳播到整個中原地區以及江南的各大名城重鎮,引起了更廣泛的討論。

  就算是古學派面對這部書的時候也實在無法挑刺。

  一方面它確實是至今為止在道儒法三家合流方面做的最完善的理論。

  二是拋開新古學術之爭,用古學派的思想也可以完美套進這本書里,他們舍不得這個三家合流的機會。

  三就是來自道和法兩家的威脅了。老生常談的問題,此時道家才是第一等的顯學,儒家還要排在佛家之后是老三。法家也因為提刑司體系的創立話語權越來越重。

  在這種情況下儒家古學派也不愿意輕易站出來,這一站出來就是得罪兩家啊。

  至于道家,無為思想決定了他們無所謂的態度,愛合不合,反正我道家的老子已經被封為道圣至圣先師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古學派對三家治世思想保持了沉默。只有極少數站出來指指點點,但已經無人理會了。

  還有很多原本的古學派因為這本書改旗易幟,搖身一變成為了新學一份子。

  而更多的名宿動身前往京師求教。畢竟短短三萬字不足以把所有的東西都講清楚,很多問題都只是闡明了觀點,并沒有進行細致的論證。

  他們想聽岳山親自講解這本書的內容。

  在這種情況下,岳山的公開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了。

  第一節公開課在書院最大的一間會議室舉行,本來能裝三百人的房間里擠了五百余人。

  站在講臺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過道里坐的都是人。

  看著下面的人岳山非常的驕傲,這些都是被他的思想吸引過來的人。還不是一般人,都是時代名宿。

  關鍵是他的作品雖然借鑒了很多前世的思想,但是他一點點把這些思想融合在一起,整合成完整的適合大唐環境的理論體系。

  那種成就感是單純的搬運黨無法體會的。

  “咳咳。”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干咳一聲道:“歡迎諸位同道的到來。辯經的規矩大家都懂我就不多說了,咱們直奔主題。”

  其他人都安靜的聽著不發一言,甚至連稍大一點的動作都不敢做,生怕發出聲響吵到了大家。整個會場只有岳山一個人的聲音。

  所謂辯經的規矩,就是主講人講述自己理念的時候其他人不得出聲打斷,就算有問題也要留到他講完之后再說。

  要是能隨便提問,恐怕他一輩子都別想講完。

  “我先講一講為什么是三家治世不是一家也不是四家五家,這三家為什么是道儒法而不是墨家、陰陽家之類的。”

  “先秦時期道儒墨為三大顯學,又有非儒即墨的說法。為什么道儒墨是三大顯學?我私以為它們三家的思想體系最為完善,又最切合實際,比較適合用來構建社會道德體系。”

  “但墨家子弟自己不爭氣,墨圣去世不久就分裂為三支自相廝殺,活生生的把自己殺出了顯學行列。”

  “墨家學問的精髓也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廝殺中漸漸遺失,到漢朝時期就已經殘缺不全,在那個時候他們就失去了參與治世的資格。”

  “法家先后產生了商鞅、申不害、韓非子、李斯等代表人物,進一步完善了思想體系,漸漸取代了墨家的地位成為顯學之一。”

  “后來更是幫助秦國一統天下,證明了自己有那個能力構建一個完整的社會體系。”

  “至于陰陽家、縱橫家、雜家等等都存在巨大的缺陷,無法構建出完整適合所有人的道德體系。”

  “又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到今天先秦百家也只剩下幾家存活。所以我才說三家治世,才說這三家是道儒法…”

  “既然道儒法三家都能構建社會道德體系,為什么還要另外兩家呢?只用一家不行嗎?我研究之后得出的結論是,還真不行。”

  “三家思想的完善只是相對而言的,并不是真的完美無缺。道家失之于寬,儒家失之于情,法家失之于嚴。”

  “什么意思呢,道家的無為太過于寬泛了,有時候就是不作為。儒家太過于看重人情世故和禮儀,而枉顧道理。法家太過于苛責。”

  “如果單獨使用任何一家的思想,短期內還好,長期必然出現無法解決的問題。就以法家為例,秦因法強,亦因法亡。”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道儒法三家一起治世,求同存異才不至于讓整個社會體系變得僵硬。”

  “更讓我感到驚嘆的是,三家的思想居然可以完美的互補…”

  “道家的無為之治,教會我們不要隨意干涉萬民的生活,要給他們一定的自由發展空間…”

  “可絕對的自由必然會帶來混亂,我們要給萬民畫一個框約束他們。只要他們不出這個框,就可以自由活動,而儒家就是用來畫這個框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遵守規矩,總有一些人想要出框干擾他人的生活。這時候就需要法家來維護這個框,誰出框就懲罰誰…”

  “如此三家合力才能構建一個完善的社會體系…”

  岳山娓娓道來,把自己創作三家治世所有的想法和思考都吐露了出來,又把書里的內容掰開揉碎了解釋一遍,用了差不多四個小時才講完。

  不過中間每隔一個小時都大家一刻鐘時間上廁所活動活動手腳。岳山也可以趁機休息一會兒,即便如此等講完之后他也感到嗓子冒煙。

  不過還好他的嗓子也是經過鍛煉的,沒有啞掉。

  演講結束全部人起立向他鞠躬,這一場演講徹底征服了所有人。

  當他宣布問答環節開始的時候,一般人舉起了手臂。

  岳山點了坐在前排的一個中年人。

  這個人正是新學原來的反對者張琦,他看過三家治世后就進京來拜訪岳山,不過被王績給攔住了,一直等到今天演講。

  而親自停了岳山的講解,他徹底被折服,成為新學的支持者。

  見自己第一個被選中,他很高興,起身道:“謝謝您傳道受業,我為以前的狹隘向您道歉。”

  岳山并不認識他,但聽他語氣也大致明白之前應該是古學派,這次被三家治世給吸引的改變陣營了。

  這種情況他自然是喜聞樂見,和善的道:“你太客氣了,咱們相互交流。不知你有何問題?”

  張琦道:“您的三家互補理論簡直說到我心里去了,但也讓我產生了一個疑問。道家給人自由,儒家為自由劃定界限,法家維護這個界限。可要是有人違抗律法怎么辦?如何保證律法不被人踐踏。”

  岳山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問出這么核心的問題,顯然是真的把剛才的演講聽進去了。

  對于這樣的人,他打心眼里開心,所以贊賞的道:“你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

  “暴力抗法的事情屢見不鮮,誰來維護律法的尊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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