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宇宙和亞空間的重疊區,是一個頗為奇妙的地方。
亞空間本質上,是類似于靈界的超凡界域,但是比靈界更加穩固。
如果說現實宇宙是以物質為基礎,存在靈氣作為影響量的話,那么亞空間就是以靈氣為基礎,存在物質作為影響量,兩者類似光與影的關系。
靈能斷絕時,亞空間并沒有徹底毀滅,被摧毀,就像是一座游泳池變得空蕩蕩了,泳池本身還存在,里面也有一些頑強的魚要掙扎許久才會死,甚至里面的物質結構還會因為失去了靈能的影響而難以改變。
理論上,現實和亞空間完全重合,會造就一個類似‘創造模式’的宇宙,一個靈氣和物質互相隨意影響的地方,靈氣可以隨意地轉換為物質,物質也可以隨意地轉換為靈氣,質能轉換非常方便,大能可以在此隨意涂抹宇宙的圖景,創造群星乃至于銀河。
據說,昔日先祖文明創造終耀之門時,就是利用了這份技術,這才締造了那顆兩百億恒星質量的超巨型星體。
但是亞空間和現實宇宙交錯之地,卻是半吊子。
在這里,如果實力沒有抵達統領階,那么就會被分解成無窮無盡的霧氣,介于物質和靈氣之間,難以被分類的‘星塵’。
薄暮星域,現實亞空間重疊區,星域要塞的領域范圍內,一位瑟諾斯提亞強者正在這片星空中遨游。
塔因·先知,第五能級靈能者,霸主階的瑟諾斯提亞年輕強者,此刻正攜帶相關儀器巡視宇宙和亞空間的重合處,收集資訊的同時,戒備可能的敵人來襲。
雖然說,之前蘇晝尊主和其他諸位自銀河之星中復蘇的諸尊主烙印擊破了來襲的熵影尊主支點,如今更是深入帷幕界,但也不能不做防備。
尤其是熵影一族沒有實體,如若想要潛伏比絕大部分生命都要容易,所以祂們的偵查更需認真嚴謹,免得漏過了可能的線索。
“說是這么說,但是蘇晝都帶著諸尊主烙印打進去了,有什么熵影能瞞過他們,從宇宙裂隙中跑出來啊!”
如此嘟囔著,塔因·先知雖然工作很認真,但還是忍不住抱怨:“這也太形式主義了!”
除卻偵查外,塔因也在清理之前大戰時,在薄暮星域中余留的靈能殘渣。
這些靈能殘渣等同于戰場垃圾,沒有什么危害,但是會誤導靈力識別系統,降低偵查的準確性,偏生又非常堅固,不是霸主階基本無法擊碎——也就只能辛苦祂們來前線干這種苦力活了。
塔因自己倒是不介意,祂只是在想,如果熵影再一次和瑟諾斯提亞人打了起來,那自己未來還有沒有時間再回地球進修。
而倘若沒有打起來的話,自己文明和熵影一族,在未來又會有怎樣的交互,怎樣的關系?
如今的塔因,自然不知曉諸位瑟諾斯提亞尊主對熵影的評語‘你們也是瑟諾斯提亞人’——祂也不會這么天真的認為,兩族的仇恨會這么簡單的消散,所以不禁陷入思考。
但是,就在思考的時候,塔因卻感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位同族正在靠近。
“絡塔·鑄星?你來了,是來幫我的嗎?”
祂轉過身,頗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很忙呢。”
映入塔因先知眼簾的,是一位由金紅色巖漿凝聚而成的巨人,祂通體就像是不斷融化的蠟像,釋放著難以想象的高熱靈光。
鑄星,這一姓氏,在瑟諾斯提亞人中,代表的是‘工程建造’的公民階層。
祂們負責建造要塞,基礎設施,乃至于雕琢星球,借助銀河之星的力量活化星辰,這都是祂們的職業范圍。
絡塔·鑄星,是塔因最近在星域要塞中認識的一位老牌鑄星強者,祂也有著霸主階的實力,平日負責統籌星域要塞西南區域的武裝設備維護和新要塞裝甲的設計,算是星域要塞中,僅次于諸長老團的高層。
雖然說最近這段時間,為了對抗熵影,所有高層也都全部深入基層,甚至需要被拉出來駐守防線,和熵影的大軍在要塞邊界硬碰硬——就像是塔因·先知這樣,祂本來應該是偵察兵的角色,結果還是成了正面對抗的橋頭堡。
但是祂卻沒想到,絡塔·鑄星居然也會過來幫自己,做最苦最累最無聊的邊界清理行動。
“你這家伙,最近變得很強啊。”
對于塔因·先知的疑惑,絡塔·鑄星并沒有直接回答,這位金紅色的巖漿巨人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塔因·先知黑銀色的鎢鋼之軀,點了點頭:“你已經開始超越‘天賦’為你帶來的力量,突破瑟諾斯提亞人固有的枷鎖。”
“作為新生代,你很強大。”
“那當然,畢竟我可是進修過的。”
聽見有這樣一位前輩稱贊自己的實力,塔因·先知也不禁有些自得起來:“雖然我等瑟諾斯提亞人的修法堪稱宇宙第一,但是其他宇宙文明的修行法,也的確頗有可取之處!”
“嗯…”
絡塔抬起頭,看了眼遠方薄暮星域中央處的宇宙裂隙,祂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后,便緩緩道:“適合我們嗎?”
“很適合,倒不如說是天作之合!”
談到自己自地球文明中獲得的修法,塔因·先知就忍不住興奮起來,祂雖然沒有停下手中清理靈能垃圾的工作,但卻仍然用靈魂傳訊詳細解釋道:“其實我們瑟諾斯提亞人,除卻都是星球之子外,基本沒有什么別的相同之處,如果不是依靠強大的生物科技制造出了戰艦殖裝,在這方面達成了一致,所有瑟諾斯提亞人恐怕只有對銀河之星的信仰是相同的了。”
“所以,像是絡塔你們鑄星氏的修法,不可能讓我們這些先知氏用,而先知這一姓氏的內部,我這種鋼鐵之靈和霧靄之靈也不可能公用相同的修法,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如此說道,塔因簡直就是來了興致,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對絡塔,然后指了指自己:“而我在地球上獲得的修法,就恰好可以讓諸多瑟諾斯提亞人互通有無,交換各自修行法的優點!”
“噢?”
沉穩的巖漿之靈緩緩點頭,但聽見塔因的言語后,也不禁微微驚訝:“究竟是什么修法,怎么達成這一效果?”
“其名為‘無定法身’,地球燭晝一系的真身修法!”
此刻,塔因·先知對著絡塔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能看見,原本的黑鋼巨人之手,此刻居然開始緩緩轉變,透露出宛如實質化的赤金色光芒波動,超過百萬度,并且不斷地急速上升的超級高溫開始擴散。
而就在這轉變結束之時,一只赤炎熔巖之手,就這樣出現在塔因的鋼鐵手臂之上!
“無定法身,可以讓我轉換自身的本質,修行其他不同瑟諾斯提亞人的根本修法,甚至還可以復制他們的天賦——當然,前提是要有一位瑟諾斯提亞朋友愿意總結自己的天賦模塊,教導給我。”
說這話時,塔因·先知很是自豪。
倒不如說,這是許多瑟諾斯提亞人曾經想過,但卻沒有完全辦到的事情。
作為星球之子,瑟諾斯提亞人的天賦非常強大,只需要專心致志地修行己道,不說突破不朽顯主,僅僅是第五能級的霸主境界,并不困難。
而將鋼鐵和火焰融合,并非是普通的混搭,而是真正從本質上鑲嵌,這需要的并不僅僅是對兩種力量深刻的體悟,而是需要一種強大,堅固的框架,足以適配兩種強大無比的瑟諾斯提亞人天賦。
的確有一部分強大的尊主,曾經辦到了這偉業,祂們融合了不少其他瑟諾斯提亞人的力量,幾乎成為了整個自然現象的化身——這些強大的尊主,想要依靠這樣的路,去突破‘Ω’之上的位階。
但大多都失敗了。
歸根結底,許多瑟諾斯提亞人的力量本質,是互相沖突的,強行融合,不過是自我消耗。
而且,融合諸多力量,實力未必能超過專精于一道的人。
在此之后,瑟諾斯提亞人就陷入了和諸多彼界邪神眷屬廝殺的無盡戰斗中,也沒有時間空余,去追求那些不穩定的道路。
可是無定法身不同。
不是說蘇晝的實力天賦就比所有歷代所有瑟諾斯提亞人都高,隨便鼓搗的修法就這么強,而是它本身并不具備任何力量,就是一個轉換器,一個加載平臺。
它的存在,能夠讓塔因·先知擺脫自己‘鎢鋼礦脈’的本質,將自我的模塊分解,超脫于瑟諾斯提亞人之外,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重組,融合…然后,成為一個更好的‘瑟諾斯提亞人’!
怎么說?
前者是模型,不同模型之間的零件或許可以互相適配,交換,但是組合模型的不同零件越多,就越難組合成一個完整的,精美的大模型。
后者是樂高,雖然不精致,也不怎么還原,但是卻可以自如搭配,構筑出一個‘差不多得了’的大致形象!
而最奇妙的是,樂高模型越大,它其實就越精致,一眼看上去就越像,而等到樂高大到一定程度,比如說一座山,乃至于一整個世界的時候,那種精致程度甚至可以說是重組了一個世界!
如今,塔因·先知,心中甚至有一個夢想!
那就是集齊所有已知瑟諾斯提亞人的天賦模塊,重新組合成‘原初活星球之軀’!
“我就覺得,叫做‘古星戰體’就挺好。”這是那時蘇晝和塔因·先知交流時想的名字,簡單直接。
“‘天元真身’也不錯。”而一旁的邵啟明給了另一個建議:“推本天元,順承厥意——你若是當真集齊了所有要素模塊,那么也算是重構了你們瑟諾斯提亞人的始源。”
塔因·先知自然現在還沒有起名字,不過他覺得自己日后一定能行。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邁過許多艱難險阻。
譬如說眼前這位,看上去似乎只是過來幫忙,但渾身上下都充滿不對勁的‘絡塔·鑄星’!
“前輩,請看。”
面對似乎真的正在認真觀察自己赤炎之手的絡塔,塔因此刻又是一個翻手,而這一次,冰冷的氣息擴散,原本極度高熱的熔巖之手,就在轉瞬間開始凝固冷卻。
能看見,原本熾熱燃燒的金色巨掌上,綻放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裂隙,而裂隙中透露出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氣,幾近于絕對零度的超低溫開始擴散。
不過短短剎那,一只凝冰之拳,就這樣凝聚成形。
“這是…什么修法?!”
即便是原本的想法,只是通過言語讓塔因·先知分心的絡塔,此刻也真的被這一首極其迅捷的冰火轉變所震撼,祂一時間心神為之吸引,開始認真地,動搖地思考,塔因手中的‘無定法身’究竟有多大價值。
但是,下一瞬,祂便感覺到一陣極致的危險。
伸在絡塔眼前的那一只冰霜之拳已經緊握,祂凝聚著無盡的力量,手臂上的金屬裂隙透露出無盡地蒼涼冷冽,冰藍色的光是實質化的冰霜靈力,幾乎凍結一切分子運動,是最極致的孤寂,死寂,靜寂。
它本是塔因先知展現自己實力的‘炫耀之物’,可現在,這原本用來炫耀實力的展示之物卻動了起來。
而這拳一動,便帶起無盡靈潮!
絡塔此刻才恍然反應過來,祂剛才一直看的,其實都是塔因·先知修行至今最強的力量。
祂就這樣,任憑自己的任務目標,凝聚出了自己最強的一擊而不自知!
“什么時候…你發現了?!”
絡塔·鑄星發出一聲怒吼,赤金色的熔巖巨人想要退,但祂退豈能比塔因的拳更快?
“最開始,你身上就有虛無教團的氣息——雖然隱藏的很深,但是蘇晝尊主身上的味道可比你們純正多了,日夜相處,豈能感應不清?”
而先知心無旁騖,祂朗聲大笑:“蘇晝其人,或許縹緲莫測,難以預料,但對于修行,對于未來之道的展望,卻實在是吾道之師——今日之后,我便會于我族之間,廣傳‘無定法身’,大盛燭晝之道。”
“而你,便是第一個祭道異端!”
傳訊之間,塔因凝氣,聚神,然后揮拳。
一氣呵成。
拳風浩蕩。
這一拳,蘊含著祂在地球的修行,蘊含了祂借鑒兩大文明修行精華后自我的思考,蘊含了祂對自己未來的期待和野心——就像是鐵石一朝融化凝結,冷凝淬煉成鋼。
鐵石未變,只是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請看,我這一拳,五年的功夫!”
話音未落,極盡冰凝之拳,已轟在熔巖巨人扭曲的面容之上!
然后,便是悄然的凝結破碎聲…以及最后的爆炸!
璀璨的煙火出現在星域要塞的邊界處,許多沒有關注這一方面的瑟諾斯提亞人悚然一驚,祂們驚疑不定地看向此地,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真沒想到,絡塔·鑄星居然是虛無教團的內應,這豈不是說星域要塞起碼有十六分之一的區域有危險?”
屹立在爆炸的中心,黑鋼巨人掌心緊握著一團仍在熾烈燃燒的熔巖核心,那正是絡塔·鑄星的內核,正流淌著絲絲縷縷的黃昏氣息,作為祂的確是虛無教團內應的證據。
而這位前瑟諾斯提亞駐地球大使,面色嚴肅:“祂來到星域邊界處,是想要做什么?偷襲我是其中之一,但是偷襲我之后,祂肯定有事情要做…”
“譬如說,聯絡宇宙裂隙彼端的熵影一族!”
想到此處,塔因·先知心中驟然一沉。
蘇晝之前和諸多瑟諾斯提亞尊主烙印進入帷幕界,雖然可以說是冒險,但以他們的實力,還有熵影也不算太強的底蘊,足以和平交涉。
但是,倘若虛無教團有什么計劃,甚至說,熵影族內也有虛無教團的內應,那么哪怕是祂們自爆,將罪責推脫到蘇晝等人的身上,兩族戰火又將重啟!
那是,瑟諾斯提亞人一面要應付異宇宙大敵,又要應付虛無教團突襲,諾大一個銀河上國,即便是有蘇晝助拳,也隨時有傾覆之禍!
“必須立刻通知蘇尊主!”
如此想著,塔因本打算通過無定法身內部內置的聯系方法,聯系上‘開發者蘇晝’。
但是,還未等祂撥通號碼。
遙遠的宇宙裂隙彼端,便傳來了一陣耀眼的光華。
驟然一驚,塔因先知抬頭仰視。
然后,祂便和整個星域要塞中,所有留守的瑟諾斯提亞人一樣,看見了一道凝聚至極致的刀光。
就像是一顆恒星,被凝聚在了這一刀中,就是如此璀璨奪目,但是塔因卻并沒有從中感應到任何高熱,任何沸騰燃燒相關的要素。
那根本不是火焰,不是燃燒!
與這些表象完全相反,比其他所有瑟諾斯提亞人,都更加理解燭晝之道的塔因,卻能窺見真相的一角。
那是…被催動至極致的…革新!
一時間,這位瑟諾斯提亞人怔然在原地。
祂仿佛看見,一個文明不斷地改革自身,不斷地自我重組,不斷地思索,構思,架筑比以前更好的社會結構——然后,就這樣,因為太過酷烈,毫無意義的自我優化,這文明最終在一場盛大無比的暴動中化作灰燼,歸于虛無。
祂仿佛看見,一個生命,不斷地進化,演化,企圖將自己的生命本質推演至更高,為此它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和底蘊,甚至超出了那個環境所允許的極限,最終燃燒殆盡,化作灰燼而亡。
是燃燒,卻又不是火焰。是光明,卻又蘊含無盡虛空。
祂仿佛從這一刀光中看見,虛無本身的涵義。
——極致的革新,最終也不過是虛無罷了,永恒不間斷地追求更好,歸根結底,最末也不過是一點塵埃——
祂看見,塔因看見,在這一團熾烈到極致,卻也虛無到極致的刀光之前,有一道漆黑的熵影正在掙扎,怒吼,搏盡自己最后一絲力量。
胡扯!你懂什么虛無!
正在被這一發蘊含了革新至極致,卻返歸虛無之意的刀光撕裂,粉碎,甚至徹底轟出帷幕界,進入了薄暮星域的亞點,憤怒到了極致:你怎么配,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用‘黃昏’來斬我!
你…怎么…可以…
祂的聲音越來越小,幾近于消散。
而就在這時,塔因·先知聽見了一聲‘鏗鏘’。
那是收刀歸鞘的聲音。
追逐燭晝之道的瑟諾斯提亞人,轉過頭,祂怔然地看向時空的另一側。
然后,祂看見了‘革新’。
在那里,有一位黑發的人類修士,正在慢步從宇宙裂隙中走出,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熵影尊主亞點逐漸消散的過程,神色漠然。
“我當然可以。”
對于亞點的質問,青年輕聲道:“不僅僅是黃昏,我還能以‘終結’斬你,能以‘歸一’斬你,能以‘先驅’‘宿命’‘存在和延續’來斬你。”
“因為我是就連自己都要‘否認’的,混沌的立約者。”
“因為我是所有正確都承認,也都要改正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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