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兩房的老少爺們外家兩位夫人,眼看自家那胖姑娘,淡定從容地把這些神色嚴肅,滿臉戒備的債主們,給打發得高高興興,
似乎這些商界老狐貍們一個個都變得特別好說話。
楊玉英又同王掌柜出去了一趟,晚上回來時,手里攥著各個債主給的,已經消賬的手書。
拎著手書,她徑直走到沈令風面前,遞給他看了兩眼:“現在是你欠我的了。”
沈令風:“…”
他今天看到那些追債的債主們,是真連想死的心都有,甚至想著一頭撞死在大門上,好給洗刷掉沈家的污名,可哪有那么容易?直到他想死的那一刻,才知道死是多么難的事。
楊玉英一挑眉:“我的條件,你答應不答應?這一年,你就當賣給了我,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沈令風一咬牙:“好。”
就算自家姐姐要打死他,他也閉上眼忍過去,死在自己姐姐手里,總好過窩囊死。
沈廣繼和鄭月娥夫妻兩個,看看姑娘,再看看小子,一時心情復雜的很。
晚上兩口子躲在帳子里,沈廣繼就忍不住嘀咕:“咱們家這姑娘,在蕭家過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變化可真有些大。”
鄭月娥也嘆氣。
夫妻兩個翻來覆去的,一宿沒睡好覺,第二天一早,夫妻兩個左等右等,沒等到一雙兒女過來請安,到是守門的婆子想起來連忙道:“小姐帶著公子出了門,說是要去練武,鍛煉鍛煉身體。”
鄭月娥:“…”
想到女兒現在那一身的肉,鄭月娥遲疑半晌,心里也覺得姑娘鍛煉鍛煉很好。
她當然不是嫌棄自家姑娘,而是那么胖,對健康也有很大的影響,而且,真是不好看。
可沒被自家父母想起來的沈令風,這會兒卻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幾圈?”
京城西郊有山名‘溪’,不高卻陡峭無比,便是正經樵夫,藥農,也顯少有人能上到懸崖峭壁之上,砍柴采藥,現在,楊玉英就和沈令風站在溪山,雖不是最陡峭,看起來卻也驚險刺激的神女峰之下。
“二十次上下,不算多。”
楊玉英平平淡淡地擺弄了下腰身上的繩索。
沈令風腦袋上瞬間冒出一層細汗,認真打量自家姐姐,只覺得自家姐姐自從嫁給蕭寒以后,不光是把自己的身體給整成了癡愚狀態,連腦袋都壞了。
“你自己選的,比起讀書,你更想先隨我鍛煉身體。”
楊玉英輕輕勾了勾唇角,彎弓搭箭,嗖一聲,兩枝長箭帶著麻繩消失在山頂深處。
她用力一拉,拉動了幾下,見繩子牢靠,便自顧自地抓住繩索用力一躥,猛地躥上去一小截,她身體笨重的很,就是以前特別熟練的技能,用這樣的身體也顯得危險又沉重。
沈令風吞了口口水,只覺心驚肉跳,腦子里一團亂,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安全繩和一堆一看就特別有安全感的鎖扣,再看看自家姐姐那徒手抓繩子的模樣,忽然猶豫起來。
楊玉英在上面冷笑:“我們沈家怕真要完了,居然出了出爾反爾,說出口的話和放屁差不多的男丁。”
沈令風腦子嗡的一聲,猛地抓住繩子,拼命向上爬去,他好歹習武,身體又輕盈,一時間竟比楊玉英還快些,不多時 便追到楊玉英身后。
楊玉英默不作聲地加快了速度。
兩姐弟都不說話,只迎著山間冷風,眼睛盯著山頂,一點點向上爬。
一開始還好,可爬了沒有一半,沈令風就覺雙腿發軟,頭冒虛汗,心里慌得厲害。
他這是瘋了吧?
他姐姐讓蕭寒給氣瘋了,他也跟著發瘋嗎?
萬一掉下去,掉下去…沈令風戰戰兢兢地向下瞟了一眼,心中大哭——他寧愿自己去撞死,也不想摔成肉餅。
不行,不能繼續了。
沈令風氣喘吁吁:“姐,咱們下去吧,不是要鍛煉?我教你打拳?”
嘶嘶,嘶嘶 沈令風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慢慢向下開始滑動,滑著滑著,忽然聽見些奇怪的動靜,他不由自主地向下一瞄,登時瞠目,一股氣由心底躥出來,使勁抓著繩子蹭蹭蹭飛快地向上爬去,一邊爬一邊哭:“姐,姐姐,快跑,快跑啊!”
就在他腳下,幾乎是挨著他的腳,無數密密麻麻的長蟲,乍一看成千上百,都飛速地朝著他追來。
沈令風簡直想不到自己還能有這么快的速度,他比楊玉英還快一點,拼命地爬到山頂,向下瞟了一眼,見那些蛇也不知為何,如潮水一般退去,他終于松了口氣。
“我要回家。”
他也常常到溪山玩耍,知道溪山神女峰有一條平坦的山路,可以下山。
“吼!”
沈令風剛剛爬上山頂,回頭想拉姐姐一把,帶著姐姐一起趕緊下山去,便在耳邊特別近的地方,聽到一聲咆哮。
“姐。”
“什么?”
楊玉英此時也到了山頂,渾身衣服都被汗水濕透,臉色紅暈,喘息聲粗重,眼神卻平靜無波。
“姐,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嗯,有,很可愛的…五只大貓。”
沈令風大貓好啊,是大貓就好,他一回頭,正好對上毛茸茸的老虎頭,看著老虎黃色的豎瞳里冷冰冰的顏色,沈令風渾身發軟,竟還有心思數一數——一、二、三、四、五…
很好,他姐姐數數數得很清楚,就是眼神不好。
什么大貓啊!
“吼!”
沈令風腦子里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從最近的逃生通路下山,嗯,怎么上來的,他還怎么向下爬了好幾下。
然后…老虎也下山了。
沈令風喘了兩聲,拼命地向下爬,不停地在自己的腦袋里問自己——為什么老虎會下山?還會走這樣可怕的懸崖峭壁?這到底是為什么!
一直到天色擦黑,楊玉英脖子里纏著毛巾,帶著弟弟出了山,坐著馬車回到道觀,鄭月娥就在門前迎接他們姐弟兩個,沈令風還喃喃自語:“為什么?這究竟是為什么?”
鄭月娥愕然,看了看女兒,面色紅潤,微微氣喘,精神不錯,嘴角還有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再看看兒子——一副從水里撈起來的模樣,精神恍惚,神色茫然,但是,到沒了這幾日的頹廢。
楊玉英笑道:“帶他爬山鍛煉身體來著,可能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