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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六章 討債

  翌日一大早兒,謝景衣便起了身,著人摘了好些還帶著露珠的蓮蓬,插了幾朵荷花兒,朝著永平侯府行去。

  夏日亮得特別早,她出門的時候,街上面攤上已經是熱氣騰騰的了,不少牽著狗亦或者是提溜著鳥籠子的老丈,坐在小攤上呼嚕著面條,扯著嗓子說著閑話,好不熱鬧。

  永平侯府的門房,打著呵欠始開了門,瞧見滿面春風的謝景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揣著崽兒的母老虎,那是最可怕的。

  別說老虎屁股摸不得,你就是打個噴嚏吹動了老虎毛,她也是要一爪子拍過來的。

  “您回來了,侯爺怕不是還沒有起呢。郎君已經去了書院,大娘子…”門房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怎么著,你是我家的門房,還是她家的門房呢,也不掂量下自己個兜里的月例,那是誰發的。你怎么不連我阿娘今兒早上吃了幾個饅頭,都給她說道說道。”

  謝景衣不用看,光聽這聲兒都知曉是謝玉嬌。

  “所以,你阿娘今兒個早上吃了幾個?”謝景衣自顧自的進了門,笑著問道。

  “三…謝景衣!”謝玉嬌一跺腳,跟了上去,“你還是這個老樣子,氣死人不償命。”

  謝景衣腳步一頓,“我瞅著你活蹦亂跳的,比宮門前的小狗子都蹦跶得歡快,哪里就氣死了?你既然沒有氣死,我又要償什么命。上回瞧你,還能夸上一句,窈窕柳枝腰。”

  她說著,上下打量了一二,輕笑出聲,“如今我上看下看,這最細的地方,只能是脖子了。”

  謝玉嬌今兒個穿得像只翠鳥,蔥綠鵝黃搭配在一塊兒,比這夏日的陽光還明艷。

  謝玉嬌一梗,用力的捶了捶胸脯,“你這個人!真的是!你上回見我,都是啥時候的事了!在婆家那是日日難,回了娘家天天好,我圓潤幾分又怎樣?”

  謝景衣搖了搖頭,“不怎么樣,整挺好的。一大早兒的,你杵在門口做什么?我新摘了些蓮蓬,給阿爺送來嘗嘗鮮。”

  “這府里又不是沒有荷塘,還要你巴巴的送來”,她說著,卻是抽了一支蓮蓬,自顧自的剝了起來,“我閑得無聊,出去晃蕩一下,看看有什么時鮮。”

  她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你一會見了祖父,可別瞎說話了。家中子弟,今科又沒有一人考中,惱著呢。我走了啊,不然一會兒日頭該大了。”

  謝景衣擺了擺手,看著謝玉嬌遠去的背影,不僅有些唏噓。

  剛來京城的時候,謝玉嬌自視甚高,恨不得進宮做皇后,這才幾年光景,已經不覺得出去逛早集買時鮮是婆子做的事,嫌七嫌八了。

  倒是挺好,仙女兒之所以是仙女,不是餐風飲露,是逍遙自在。

  她想著,哼了哼小曲兒,朝著永平侯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也沒有遇見個下人,想來瞅見她,都避開了。

  謝景衣大大咧咧的進了院子,永平侯正穿著雪白在中衣,在院子里打著養生拳,慢的像是下雨前屋腳爬著的蝸牛。

  “聽說阿爺不高興?我瞅著你這樂得腦袋都要開花兒了。”

  永平侯拳勢不收,“我若是不大發雷霆一番,怎么把廢物趕出家門。日日里來煩我,嗡嗡嗡的像蒼蠅,爛泥扶不上墻,還好早被趕出去了。”

  他說著,看了看謝景衣旁邊擱著的一筐子蓮蓬,“你這瓜娃子來看阿爺,就帶這個,也不嫌摳門。最近我心情好,也就不同你計較了。倒是沒有想到,你那二姐,蠢得跟頭驢似的,竟然走了狗屎運,有了鳳命。”

  謝景衣抓起一支蓮蓬,扔了過去,永平侯一把沒抓住,砸在了腦殼上,哼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抓住了,可算保留了最后一絲顏面。

  “您嘴這般閑,不如多吃些。再說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兒,您不給出出主意,運作一二,怕不是那鳳凰飛要到別家的枝頭上蹲著去了。”

  永平侯抓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到謝景衣身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得了吧,旁人不知曉,你還不知曉?就官家那肯不得抱著柴二啃的樣子,肥水能流了外人田去?”

  “再說了,他要是腦殼沒得問題,便不會選旁的人,選來做什么?嫌日子太過太平,非要整出派系斗爭,爭儲之事?他同王家和溫家都沒有血海深仇,何必把人家拉來當瓜,還不夠你同柴二切上幾刀的。”

  謝景衣哈哈的笑了起來,“我們都是良善人,怎么會做那種事。”

  永平侯呸了一口,往嘴里扔了一顆蓮子,“你這不錯,還挺嫩的。”

  他說著,瞥了一眼謝景衣的肚子,“小崽子幾個月了,也沒有聽你說過。來得不是時候,翟有命快要上西天了,官家讓你在后黨謀逆一事之中,露了臉面,就是有意讓你當大統領的意思。”

  “現在但凡京城里有點頭臉的老狐貍,哪個不曉得這事兒?也就隔著一層窗戶紙兒,不捅破,就一個個的當睜眼瞎子,不予理會了。”

  “大統領偶爾也是要上朝的,你若是好人一個,那群老賊也不好說些什么,畢竟不是沒有先例。可你頭回上朝,挺著個大肚子,算是怎么回事?”

  謝景衣毫不在乎,“孩他爹最近正是憋屈,讓他舌戰群儒泄泄火氣,不是挺好?”

  永平侯翻了個白眼兒,“有金玉路不走,怎么還偏往泥坑里跳?又不是那豬,見了臟水,忍不住進去滾上一滾的。你就作吧。”

  謝景衣笑了出聲,她愛同永平侯說話,不悶不掩的,直戳心窩子,血淋淋的真相,撕開了方才能治。

  “柴二剛掌了御史臺,在他這個年紀,已是扎眼;二姐姐又要當皇后,更是風頭出盡;我就善良了,怕京城里的人,一個個的紅了眼睛,嫉妒到暈厥,暫且就不趟這趟渾水,吊著他們,讓他們一直嫉恨,豈不是美哉?”

  謝景衣說著,陡然變了臉,從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拍在了桌面上,“祖父怕不是樂呵過了頭,忘記問我今兒個是來做什么的來了;孫女我今兒個可是討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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