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抱著頭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
她想過官家貪花好色,謝景音傾國傾城,如何不叫人心動?
她也想過,謝保林乃是新黨,論起平衡之術,瞧上謝景音不足為奇。
可她倒是沒細想,這里頭還有她同柴祐琛的關系。
謝景衣垂了垂眸,都道重生好,可重生之后,你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老天爺就像是要討回來一般,又將另外一個人的命運,推向了未知的地方。
“可有轉圜余地?”翟氏可算是鎮定了下來,一臉愁容的問道。
柴祐琛點了點頭,“若真不想,自然有辦法。”
翟氏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謝景音的聲音,她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聽說阿娘要揍三囡,想著來救她一救,不想是聽到了。”
她說著,走了進來,對著柴祐琛行了個禮兒,“我雖然平日里不操心,但自認也不蠢笨。若這事容易推脫,怕不是傳不到我阿娘的耳朵里,三囡便悄悄的讓你給推了。”
“現如今太后都下了帖子,官家遣了你來說,也就是說,八九不離十了。我知道你說的不想的辦法是什么,左右不過是說我有疾,亦或者是忽悠人,說打小就定過親了之類的事…”
謝景音自己個說著,自己個搖了搖頭。
“切莫如此,影響了阿爹同大兄的風評。阿娘你也莫要為我操碎了心,不是我吹,就我這臉,若是嫁了旁人,搞不好要成第二個春華夫人。”
“你想想看,嫁到別人家做正頭娘子,我還得給婆母公爹縫四季衣裳,還要打理田莊鋪面,還要同妯娌斗法,還要操心小妾通房。家中若是有事,也只能夠干著急,幫了吧,要對婆家感恩戴德,不幫吧,還要在屋檐下繼續受氣。”
“進宮就不同了,只有一件事要操心,那便是謝景音吶,宮中那么多好吃的,一定要長命百歲,不然吃不完啊!”
翟氏聽著心驚肉跳,立馬上去捂住了謝景音的嘴,“我的兒,你怎么好的壞的,都敢往外蹦!口無遮攔,可是要惹大禍事的!”
謝景音嗚嗚了幾下,待翟氏松開了手,方才撒嬌道,“一家人若是還要有什么彎彎繞繞,豈不是累死了?”
她說著看向了柴祐琛,“賞珠宴我定是會去的,三囡可得給我選一條好看的裙子。”
謝景衣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憂心忡忡的事情,怎么到了謝景音嘴中,就變了味兒了。
“宮中的事情,哪里就有阿姐想的那般簡單,你想吃吃喝喝,不爭不搶,也得看旁人,讓不讓你這般。多的是,被人架著走的時候。”
謝景音這一張臉就寫滿了血雨腥風,想要安生,那是不可能的。
謝景音抬起了下巴,仰望屋梁,緩緩的說道,“人生在世,哪里有簡單的快活呢!眾生皆苦…”
此處應該焚香配琴音,謝景衣想著,無奈的搖了搖頭。
翟氏一巴掌就拍了過去,“五十而知天命,你今年才多大,就說這些。”
謝景音被她打得低了頭,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屋子里的氣氛,倒是輕松了起來。
柴祐琛見縫插針,對著翟氏拱了拱手,“伯母早做打算,此事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二姐若是不想進宮,逸天自有辦法。不過越快越好,待過了明路,就君令難改了。我尚有公務在身,傳了這個訊,該回御史臺了。”
鄭王府案牽連甚廣,御史臺這一陣子,那是要忙得腳不沾地了。
翟氏忙將那藥膏塞給了柴祐琛,“三囡,你送逸天出去。”
謝景衣見她已經一心發愁謝景音的事情,不再記得還有一個人需要抽打,悄悄的松了一口,忙不迭的拽著柴祐琛就出了門。
柴祐琛的手很白,手指修長,因為常年握筆又握劍,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既不顯得軟弱,也不顯得過于粗魯。
在那白白的手背上,還有一道十分明顯的紅痕,便是剛剛翟氏打下來的。
謝景衣踮起腳看了好幾眼,嘟囔道:“干嘛給我擋,我阿娘也不會往死里打我的。”
柴祐琛鄙視的看了她一眼,“那倒也是,嬤嬤皮糙肉厚,吃打都吃出經驗來了。誰叫我這手不聽話,自己個就飛過去了。它一個手,倒是長了良心。”
謝景衣自知理虧,別過頭去,輕聲說道,“多謝你了。”
柴祐琛哼了一聲,“我不過是怕你花了臉,賞珠宴的時候領出去,別人以為我瞎了眼。”
謝景衣火騰騰的往上冒,“我還怕別人說我聾了耳了,要不然怎么尋了個沒長嘴長了刀的。”
兩人說著,對視了一眼,均有些無語。
柴祐琛清了清嗓子,懟人容易上頭,不好不好,這大白天的,兩人仿佛就醉了酒。
“那不挺好,瞎子配聾子,天生一對。”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哪里天生一對了?瞎子說話,聾子聽不見。聾子打手勢,瞎子也看不見。天生不配才對。”
柴祐琛一梗,“怎么不配?瞎子比劃,聾子能看見。聾子說話,瞎子能聽見,不是很好?半斤對八兩,感同身受,誰也不嫌棄誰。”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覺得還是烏龜王八比較配。”
跟在柴祐琛身后的柴貴,努力的聳著肩膀,來掩飾自己宛若長江決堤一般的笑容。
以前是公子有病,一病病一個,如今是,一病病一對!有毛病!
柴祐琛毫無覺察,點了點頭,“這局你贏了。”
謝景衣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柴祐琛的手一眼,小聲說道,“十指連心,叫柴貴多給你上藥。咳咳,賞珠宴你也去?”
柴祐琛點了點頭,“你也去,帖子不日便會送來了。我以為你會勸你二姐姐。”
畢竟謝景嫻兩次說親,謝景衣可沒有少插手。
說實在的,比起謝景嫻同謝景音要嫁什么人,他更加在意謝景衣的想法,對此,他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當的。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還是會勸,但不會勉強。畢竟若異地處之,我會去。”
柴祐琛腳步一頓,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謝景衣,“對著喊你爹的奶娃娃,你嫁得下去?”
謝景衣無語,“我是說若我是我阿姐。我對不符合倫常之事,沒有什么興趣。”
翟氏感激的看向了柴祐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