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不摘了,留的它長紅。”
錢佩英撲落撲落身上的土,辣椒房里是有小泥鍋的。
從泥鍋里舀出一瓢水,遞給宋福生,關心道:“不好賣,沒賣出去?”
宋福生喝了口熱水,咽下去后才說:“四個地方才賣出去幾十斤,前期靠蒜黃鋪墊過也沒用,那幾家老板不敢留。不像在現代,你擺出去賣,大伙就知道是啥,也不用廢話。這里的人不認識。”
“你教他們做了吃也不行?”
宋福生沒解釋太多。
放下水瓢,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搓了搓臉道:
“沒事兒,養紅了就好了。
養紅了,做麻辣面,麻辣燙,涮火鍋子,水煮魚,烤羊肉串上面撒辣椒面,到時我香死他們。
他們不認識,等趕明我親自給他們普及,就不信了,我非得讓他們排號來我這里買。”
說完就出去了。
心疼他那些已經摘下來的新鮮辣椒。
指揮灶房負責做飯的婆子們,將那些辣椒都做成辣椒醬,一壇一壇做好放涼,儲存好。
給宋富貴錢,讓宋富貴進村買一些大醬。
按理,大醬應該是自己下醬,不用花錢,吃著也放心。
但是他們這伙人,來時已經是十一月頭了,他們能腌酸菜,能儲備蘿卜咸菜,就是不能下醬。
因為過了那個時候,沒法下,沒有醬塊子,大醬得是收了豆子,將它炒完烀熟碾碎了做成塊,放屋里日常風干幾月后,第二年四月才能做,一做就做一整年的。
也就是說,他們這伙人想吃自個下的醬,今年不成,明年或許也不成,因為家里沒有醬塊子,總不能直接買醬塊子吧,那還不如直接買現成的醬,費那勁兒去。
所以說,這也是宋福生和宋阿爺掙多少錢,也總覺得不夠用的原因。
生活里,方方面面,要花銀錢的地方太多了。
破家值萬貫,萬貫就是這么來的。
背井離鄉,吃醬都得靠買。
這要是在老家,家再破,家里最起碼這些東西是有的。
宋富貴拿著銀錢,拽著溜爬犁,打算去四嫂子家買醬。
宋富貴都打算好了,以后他們這伙人有啥好事,能讓人家掙掙錢的,他就先可四嫂子家來。
“金寶啊,跟富貴叔溜達去啊?”
“我還得站崗呢。”
“別站了,誰敢來啊?村里人現在哪有敢惹咱們的。”
阿爺在后面罵宋富貴,“你沒正溜,少拐噠娃子,自個走。”
宋福生站在房前聽著這些,回眸間,正好看到宋茯苓拿著一沓子大白兔紙,要送去烤爐房。
“賣沒啦?”
“啊,大白兔可好賣了。爹,你站這瞅什么呢。”
“沒什么,去吧。”
宋福生望著女兒的背影,心想:
之前,他沒覺得老太太和女兒開蛋糕房有多了不起。
眼下再一想,一個新食物,別人沒見過的,一點一點推廣出去,也挺不容易。
先是用推車賣,才賣多久啊,就四處開花,各縣接單。
后頭,這又開店。
甭管是不是借陸畔他三姐光,首先你得自個能立起來。極短的時間內,要同時支起四家店鋪的銷售。
從只有古早,生辰蛋糕,到眼下,她閨女和老娘的烤爐房已經品種幾十樣,其中只餅干賣的慢一些,剩下的日日出禍,一天天烤爐不停火。
從大白兔卷、甜甜圈、毛巾圈、團圓奶面包,到目前有了榨汁機,又要做戚風蘋果蛋糕。老太太四處張羅在各縣收蘋果,在戚風蛋糕里面放蘋果泥,還要做蘋果派。
剩下的小點心,他都記不住,什么香蔥牛扎酥,什么喝的,聽說閨女過幾日還要進城。
在評書聯播正式開講前,要教會店里的員工做漢堡、做披薩、做三明治、做炸雞類,閨女那店就差啤酒和咖啡了,要不然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古代簡餐廳。
“唉。”
宋茯苓沒走遠就聽見嘆氣聲了,邊走邊回頭看她爹。
尋思這怎么了?
她哪猜得到,她爹正在感慨她挺厲害的。
她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她爹:是運氣啊運氣,爹。
有時候,你不服運氣也不行,就像她和她奶的最開始,一路是稀里糊涂的。
從沒有像她爹還曉得在賣蒜黃時就給辣椒鋪路,會算計一些之后的事,她們祖孫倆沒有,啥也沒想。
缺人就先找人,缺送貨的,還沒等犯愁呢,老太太們就甩了抹布,說不做大鍋飯了,想要跟她們干。
甚至最初缺搭爐子的磚頭,也是扒別人家墻頭不小心遇見的。
直到今天,開了三小一大店,也是像有人在后面推她們似的,一步步是被架在那,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今天。
要真有人有一天采訪宋茯苓和馬老太,你當初猜到古代貴人們會買你們的點心嗎?答案是:不知道。那誰能猜到人家喜不喜歡吃。
傳統點心店里的山楂鍋盔和梨花糕挺好吃,但他們好吃他們的,咱們也試試唄,萬一呢,就一路試到了今天。
所以說,宋茯苓比起她爹,目前還屬于做買賣沒什么經驗的。
她如果曉得她爹的苦惱,唯一能幫她爹的經驗就是:“要不然,爹,你帶我或者米壽,再出去賣一圈辣椒試試?萬一有我倆跟著,你就能賣出去了呢。”
人生,運氣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
晚上,宋阿爺特意提前來了宋福生家。
進屋就問宋福生:“咋的了,上火啦?別上火,么大不了事兒。咱們不止有三百兩銀子,別聽外頭那些小子瞎說八道,他們不曉得,你還不曉得嗎?”
宋福生:外頭那些小子,就是他告訴的。
宋阿爺強調:“是三百一十九兩。三百一十九哇,福生,就是咱那一屋子辣椒全留著不賣,咱這一冬也能過得挺好。他們不認辣椒,他們得認蒜黃吧?地窩子里還有那么些蒜黃呢。”
“阿爺,我沒上火,就是躺著想想事。”
“沒上?”
“真沒上火。”
“胖丫啊,今晚啥時候開講?”宋阿爺叼著煙袋鍋,一臉笑容扔下宋福生,直奔里屋炕的胖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