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寶一工分的具體工作,用宋福生原話就是:
“金寶是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當沒人用宋金寶時,那就負責邊帶弟弟妹妹們四處尋柴,邊站崗放哨。
今天,金寶就放哨的很及時,眼力也極好。
牛車那頭才上橋,宋金寶就很有覺悟的先翹腳瞭望、后觀察。
而且再心急也不能迎上前,見到親奶奶也不成,要先跑回來匯報,在第一時間通知大人們。
他這幾嗓子一喊開,別說小娃子們興奮地向外跑了,就連漢子們也停下了手中正扎籬笆院的活計,伸頭向外望。
為啥連壯勞力們,都這么盼著馬老太家來呢。
因為馬老太的老姐妹們,說差倆人沒回來,不給開飯。
十幾個小娃子們爭先恐后向河邊跑,還有倆跑摔倒的,摔倒咕嚕一下爬起來接著跑。
一邊跑一邊喊:
“胖丫姐姐回來了。”
“胖丫姐姐回來了。”
錢米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姐姐的腿。
宋阿爺家的小重孫女丫丫,也跑的小臉通紅仰頭問道:“胖丫姐姐,你怎么才家來。”
蒜苗子試圖拽宋茯苓手:“胖丫姐姐,你做的那個吃食太好吃了,你什么時候還能再做點心吃。”
“等我做壞了的。”
小娃子給宋胖丫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問道:“姐姐,那你什么時候還能做壞?”
宋茯苓將蒜苗子的小手執起,將蒜苗子的十根手指頭一個一個扒拉,她說一根手指代表一日,扒拉到第七根時說:“這日就能做壞點心了。”
“噢,這日就能做壞點心嘍!”小娃子們立即歡呼了起來。
蒜苗子都不敢將被扒拉過的手指伸直,他怕他忘了,就高高地舉起蜷曲著手指,和小伙伴們一起原地蹦跳著傻笑。
同一時間,馬老太也在指揮趕車人,讓將牛車直接趕到王婆子家附近。
好多婦女們也迎上前問馬老太,為么買磚啊?搭炕呀,咱不用的。
你就曉得搭炕,搭什么炕。
“卸磚,往下卸,等車把式走了的,咱再說。”
趕車人:“…”這是個什么地方?先是孩子跑來一群,然后又冒出這么多人,大家族啊?
趕車的把式從來到了這里,心理活動就很多,但直到離開也沒吭過聲。
拉磚的車離開了,馬老太這才指揮著大伙,讓幫忙將青磚全部搬到王婆子家身后偏房,也就是蛋糕房門前。
見到新做的門,明顯比離開時看起來規矩不少的樣子,宋茯苓在人群里和宋福生對視,眼睛彎成月牙。
老爸幫忙拾掇她的蛋糕房了。
人多就是好干活,只眨眼間就搬完了磚,大伙都在等著馬老太講講,買磚干啥呀,尤其是朱氏和大兒媳何氏,實在是很心急,鬧不明白。
但老太太穩得很:“飯得了沒?”
王婆子:“早就得嘞,在鍋里一直捂著,就等你嘞。”
“開飯。”一聲令下,比宋阿爺說話還好使。沒辦法,負責做飯的全是老姐妹們。
白菜湯,高粱米飯。
白菜湯泡在高粱米飯上,一人可以再夾一筷頭蘿卜條咸菜。
大伙排號打飯,又相約般三三兩兩,四處找暖和位置蹲下,呼嚕嚕連湯帶飯往嘴里灌。
就在這時,馬老太忽然沖宋福生和宋里正的方向喊了句:“打明兒起,俺不掙工分了,過仨月的,再尋思回不回來掙工分吧。”
“噗。”
“咳咳咳。”
“嗝。”
一時間,此起彼伏,啥聲音都有,趕上大伙吃飯時說這種勁爆的消息,給好些人嗆夠嗆。
朱氏都被嗆的掉眼淚了。
宋福生也和妻子對視一眼,他倆今兒中午還說呢,茯苓蛋糕賣的好不好,不用問,看老娘的反應就能知道。
宋阿爺意外的很,看了眼宋福生后才接話道:“中,大伙也聽見了,這就中了。”
“為么啊娘。”朱氏抱著飯碗趕緊湊過來問。
馬老太坐在燒火的小板凳上,先扒了口飯,咽下去后,才不慌不忙抬眼皮:“為么還得和你知會一聲?怎的,你是我婆母?”
“娘,您說的這是什么話。”
“人話。滾邊去,別擋我這點火光。”
朱氏挨了罵,何氏本來都湊過來了,緊急閉上了嘴。
倒是老太太們問馬老太,咋的呢?這也太突然了,馬老太想了想,這才半真半假,說與支起耳朵的大伙聽:
“咱們之間就不說那些虛的了。俺家胖丫,會吃也會做,日日惦記吃些香的,今早她就給鼓搗出一種新吃食,你們已經都曉得了伐?小娃子們吃了沒?”
王婆子說,吃了,俺家蒜苗子念叨一整日胖丫姐姐,那味道啊,早起就想問你來著,怎么香得邪乎?
“是吧,我也覺得香的邪乎,就沒讓俺家胖丫吃,只留給娃子們些,俺就給背走了。”
宋福生大伯母:“拿走賣去了?”
馬老太望了眼,“恩,反正都賣了,掙多少就不說了,可給俺累屁了,也就算是個辛苦錢。剛回來的一道,我想著,往后還得去賣,可我趕不回來做飯,那就不能讓俺三兒丟丑,到時你們該有想法了。”
“怎會。”郭婆子擰眉道:“你就是想的多。俺們就給你那份干出來了,怎能不要工分?”
另一個婆子也說:“就是,傻不傻你,工分就不要了?那是錢,先混著唄,啥時候不讓干了再說。”
得,這些老婆子們,當著宋福生和宋阿爺的面,就敢明目張膽說這些。
宋茯苓悶頭笑,她奶在路上時,真是這么想的,和這些老太太們不謀而合。那是既想掙蛋糕錢,又想混工分。
是她勸的,這才拉倒。
所以,別聽她奶此刻說的好聽,過橋那陣,其實還沒下定決心呢。
“不了,那是難為俺三兒。你們呀,也別那樣,咱們都是一伙的,糊弄誰呀?手心糊弄手背,這要是糊弄外人混點銀錢還行。”
聽聽,看看人家這覺悟,難怪是宋福生的娘,難怪能生出宋福生。這是此時漢子們的心聲。
田婆子問親家母:“就真不干了?”
“恩,磚都拉回來了,我要多搭幾個爐子,明個多做一些,就能多掙些辛苦錢了。胖丫,咱這叫啥來著?”
“自由職業。”
馬老太將飯碗放下,“對,我要和我孫女干自由職業去了,每日也就不一定和大伙一塊吃飯了。那個誰?俺能不能把口糧領走?”
“誰的口糧?”
“我自個的,我小孫女的。”
宋福生、錢佩英、錢米壽,三人突然有種不太好的感受:怎么閨女(姐姐)才走了一日,就要不和他們好了?
而且老太太很瀟灑,她真的先背走了三日糧,想著早上得煮碗面條什么的,還喊人哪,喊宋茯苓和錢佩英:“胖丫呀,吃完沒?錢氏,吃完走了,咱仨不掙工分的回家。”
她仨不是自由職業嘛。
她們才不洗飯碗呢,都不掙工分了,挨那累?
仨人在大伙很是復雜的目光里離開。
宋福生差點憋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