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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疫氣

  嗖!嗖!嗖!

  葉玄手心里的劍符布滿道道裂縫,在他連發出三道劍光之后,終于支撐不住,崩解成細碎骨片,散落泥濘之中!

  三道劍光飛縱而去,將柴家妖魔的身軀斬成了三段。

  每一段身軀上都嵌著還算完整的頭顱,因此還保持著行動力!

  “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葉玄指尖血光繚繞,連發三道喝火咒,團團火光燃亮雨幕,撲在柴家妖魔三段身軀上,總算把它的身軀全部燒成灰燼。

  地上僅留一灘冒著煙氣的黑水。

  煙氣裊裊,似要凝就一張張人面,尖嘯慘嚎。

  這些俱是被柴家妖魔吞吃下肚的可憐人留下的殘缺魂靈。

  云澤大君雖只是權柄殘缺的神祗,它的虛相無法賦予后嗣非凡能力,但卻無比陰毒,可以將自身虛相依附的諸多污穢雜余邪氣轉嫁到后嗣魂靈上,以此純化自身。

  有些典籍對許多古神的描述,都稱祂們有牧八極之民的權責。

  把生民當羊羔一般放牧,待到需用的時候,便宰殺吃掉,這就是‘牧八極之民’的真實涵義。

  云澤大君權柄殘缺,神智時而混沌狂亂,依舊深刻貫徹牧民之權責,祂還未復活時,便先坑害了自己七七八八的后嗣。

  如今恐怕所有體內流淌有云澤大君血脈的生民,俱已被直接窺見其虛相,自身被染化,徹底化為妖魔。

  葉玄看著那裊裊煙氣里浮現的面孔愈來愈多,隱有聚合成團的趨勢,知其亦被云澤大君虛相染化,即便是變成陰靈,也得為害一方。

  他旋即披上猛虎袈裟,渾身黑煙涌動間,三頭倀鬼從中撲出,各自卷起一團被染化的邪靈,重歸黑煙之中。

  倀鬼亦需進食魂魄才能成長。

  它們成長得愈強,虎皮袈裟品質越好,直至從法器演變成法寶。

  葉玄收攏了虎皮袈裟,驅馬而行。

  此地的鄉民已趁著葉玄與柴家妖魔爭斗時逃散,倒沒有人起什么‘過來幫葉玄一把’的心思。

  這倒也正常。

  而葉玄出手滅殺柴家妖魔,與其說是擔心它傷及更多人的性命,不如說是怕它再多吃幾個人,產生質變,反而會威脅到自己而已。

  濛濛水霧彌漫大地,妖魔穿行其間,掠奪人命,災殃已至。

  大多數石河地界的村鎮都提前收到了葉玄靈鶴符傳來的消息,每戶人家都提前準備好逃難,所以幾乎每條去往石河以外地方的大小道路上,皆有逃難者的身影。

  然而兕山周圍、逐水而居的那些村落里,已經沒有活人。

  一具具無頭的尸體倒在地上,還有些牲畜牛馬尸體混雜其間,皆被摘取了首級——這些皆是無頭陰兵們所為。

  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那些尸體上,在尸體皮膚上蝕出一個個爛瘡,顯出皮下暗紅的血肉紋理。

  然而那血肉亦在雨水洗刷下,迅速失卻顏色。

  一縷縷血光從尸體上透發而出,在半空間凝結成一個個人形,他們同樣沒有首級,頸上只有一團慘綠的火光,各自驅趕著無首的牛羊,向對岸的村莊進發。

  黑水河奔騰不休。

  以一團綠火充當頭顱的陰靈們結隊過河,多數被雄渾磅礴的河水沖擊得粉碎,少數橫渡過黑水河,殺入就近的村莊,頸上綠火不斷擴散,便有生民在不知不覺中倒地,周身遍生爛瘡,溢散血光,最終成為綠火陰靈的一員。

  疫鬼來襲。

  莽莽山林,兩道人影飛掠而過,撞碎紛紛雨線,沿途樹木枝葉嘩嘩作響,枝葉震落。

  兩人在一棵樹后停下,卻是袁飛舟與高天昊。

  袁飛舟老臉煞白,一個眼眶里血絲繚繞,仍有冰碴殘留,唯獨不見眼珠。

  他用完好的另一只眼睛看向高天昊,胸膛起伏,喘了幾口氣。

  “頭來!頭來!”

  雷聲已停,云澤大君發出聲音,遍布此間山野。

  過不了多久,祂就能追到這里,摘去袁飛舟和高天昊的首級。

  袁飛舟看著滿面驚惶、不知所措的高天昊,心底嘆息一聲,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撫他道:“不用慌,一會兒就能讓你逃出去。”

  “師叔,它、它快追過來了啊!”高天昊兩股戰戰,不能安定分毫。

  “不用慌!師叔說能送你逃出去,就必然能,你怕什么?”袁飛舟聲音里帶上幾許嚴厲意味,隱含威脅,“這逃生的法子須得你靜心守一才能行得通!”

  高天昊總算安靜些許,只是觀其臉色,仍難掩惶恐。

  “昊兒,本門對你寄予厚望,你雖天資不錯,然而心智不佳。

  那些強橫當時、橫壓百載的天驕俊杰,或許資質有差,但心性無一不是上架,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胸有驚雷而面若平湖。”袁飛舟按著高天昊的肩膀,把其按得屈膝下去,跪坐在地。

  他亦跟著盤腿坐在地上,接著念叨:“不說那等如磐石般堅毅的心情,你看看你,‘每逢大事有靜氣’這基本的一點,你做到了幾分?”

  高天昊一門心思地關注著云澤大君越來越近的吼嘯聲,哪有心思聽他說這些,心底頓生不耐,甚至想著是不是丟下這老貨,自己獨個跑路?

  但他旋即又想到,若丟下這位師叔,自己才真是自絕生路,只能按捺下如此念頭,盡力收斂住面上的不耐,終于擺出乖順平靜的表情。

  袁飛舟這才停止念叨,滿意點頭:“你我緣分至此,已然將近。

  昊兒,師叔神魂已被那神明虛相毀傷,不久即會被染污,不能陪你離開此間了。”

  高天昊一聽他如此言語,心里一怒剛要發作。

  但忽又想到這老貨當下如此說,莫不是在考驗自己?

  于是他做出一副悲傷欲絕的表情,在袁飛舟跟前跪下,擠出幾滴眼淚:“師叔對我恩重如山,愛護我如親父一般,您若是被外魔染污,叫師侄可怎么活下去…”

  ‘親父’兩個字,觸及到了袁飛舟心底柔軟處。

  他神色恍惚一下,伸手撫摸著高天豪的腦袋,低聲道:“昊兒,你真若如此想,便叫我一聲父親,如何?”

  饒是高天昊為了活命愿意拋下廉恥,聽到袁飛舟如此要求,還是呆了一呆,不過他旋即反應過來,連連叩首:“父親!以后昊兒必視您如生父,侍奉您膝下!”

  “好!好!好!”袁飛舟連說三個好字,掌心流轉潔白光輝,往高天昊頭頂天靈灌注而去,“我便以這一身修為再為你伐毛洗髓、醍醐灌頂一回,以全你我父子情義!

  昊兒,往后每年今日,可別忘了給你父親燒把紙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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