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嘩然聲中,鄧少英又吼了起來:“吵什么吵,趕緊給我坐好,認真聆聽白葉的指點,這對你們有好處…”
說話之間,他回頭換了張笑臉,語氣溫和:“白葉,不要跟他們客氣,哪個敢不聽話,直接削他們。”
“好的。”
白葉微笑,彬彬有禮,走到了講臺上。
與此同時,十幾個學生也依次在下臺坐好,表情不一。
說實話,他們對于白葉的感觀,還是那么復雜。說不服氣吧,也不至于。說服氣吧,也有點逆反心理。說白了,就是抗拒,不想承認。
“大家好,我是白葉,想必你們對于我,也應該不陌生。今天我應鄧院長的邀請,來給大家講課…”
白葉沉吟了下,忽然展顏笑道:“要是按一般的流程,我現在應該謙虛的表示,自己的能力不足,擔不起講課的責任,所以大家平等交流就好…”
“但是…”
轉折來了。
白葉環視四方,聲音很平靜,語調也很尋常,卻透著凜冽,“你們捫心自問,誰有資格與我平等交流?”
…靠!
狂妄!
太傲慢了!
本性暴露了嗎?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一幫學生聞聲,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
只有陳大器的表情,有幾分怪異。似乎是驚奇,又似是追憶、緬懷。
“不服氣嗎?”
白葉笑了,招手道:“助教,上黏土。”
工作室外,幾個助教早有準備,立即把幾箱黏土抬進來。
雕塑專業的學生,就是這么苦逼,要常年玩泥巴。也沒別的原因,就是相對其它材料來說,泥巴最便宜,性價比最高。
而且最容易塑形,合適給學生練手。
看到每個學生,都領取黏土之后,白葉開門見山道:“這次講課的內容,就是教你們怎么塑造面紗雕像,你們最好認真聽講,畢竟你們拿到了研究生學位,也該離校啦。”
“進入了社會,需要自己養家糊口,不會像學校那么輕松啦。”
白葉說話隨意,冷不防一扎:“你們之中估計有很多人,一畢業就失業,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最終不是改行了,就是混進小作坊,給人打零工。”
“為了防止你們這種悲慘的未來,所以希望你們認真學習,只要把這個技術學到手了,以后再怎么凄慘,好歹也能夠復制我的作品賺點錢花。”
“…”
一群學生氣炸了有沒有。
怎么以前都不知道,白葉這么尖酸刻薄呢。
有幾個脾氣暴躁的學生,才想當場反駁。但是看到鄧少英樂呵呵站在旁邊,似乎很贊同的樣子,他們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眾人緘默,白葉滿意點頭:“好了,給你們半個小時,雕塑一尊面紗頭像,讓我掂量一下你們的水平,才好因材施教。”
說罷,他走到了旁邊,與鄧少英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旁邊的助教,還十分的識趣,給兩人沏了茶過來,如果再配點零食,就是妥妥地下午茶時間。
這一幕,更令人不憤。
當然,也有冷靜的學生,理智提醒同伴道:“別氣,氣就上當了,你們沒發現,他就是故意的嗎?讓我們心浮氣躁,完不成任務。那時候,他不罵了,換院長來罵。”
陰險!
歹毒!
一些學生打了個冷顫,連忙收斂了心神,開始專注雕塑。
時間如水,一晃就是半小時。
啪、啪。
白葉走了過來,托著下巴道:“時間到,我要開始評點了,先從誰開始呢?”他目光一轉,根本沒怎么思索,就順手指向了中間,“就你了,把作品拿上來吧。”
幸運中獎…
那中間的學生,卻高興不起來。
他抿著嘴,有點忐忑,慢慢搬著雕像,走上了臺前。
作品擺在桌面上。
怎么說呢。
底下的學生,開始為他擔憂啦。
畢竟大家一眼看去就知道,雕塑的形不準,全部垮了。
完了,完了,這肯定要挨罵。
一幫人嘆氣,只不過出乎他們的意料,白葉瞄了一眼之后,卻露出了隨和笑容,贊許道:“不錯,不錯…”
標準這么低嗎?
一時之間,不管是雕像的作者,還是底下的學生,不自覺松了口氣。然而這時,白葉又補充道:“你當年高考文化課成績,一定很好吧。”
“嗯?”
眾人愣了,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提什么高考成績,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
再者了,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一些人懵懂,卻也有幾個聰明人,腦子多轉了兩圈,才明白了白葉的意思。
噗哧!
有人憋不住,笑出聲來。
眾所周知,想上美院必須先經過藝考,藝考成績過關之后,還要去高考,對文化課成績的要求也不低。只有藝考與文化課成績,雙雙達標了之后,才能順利上美院。
現在白葉只稱贊那人的文化課成績,豈不是在質疑對方專業能力不足嗎?
這譏諷,真是繞。
不過在場的學生,智商還是在線的。
在聽見了笑聲,或者旁人的小聲提點下,也紛紛明白了過來。
…真損啊。
“下一個。”
就在這時,白葉又伸手一指,勾手比劃。
底下一個學生,低頭看了眼自己塑造的雕像,忍不住吞起了喉嚨。
他感覺自己的作品,還不如上臺那個同學呢,不想上去丟臉。
奈何在白葉的催促下,他只能無奈地搬起了雕像,才想往前走。但是才走幾步,卻又聽白葉揮手道:“算了,別上來了,你走遠點…再走遠點,再遠點…”
底下那個學生懵了,不由自主順從離開,從工作室的前排,一步一步后退,最后已經退到工作室的角落了。
那里有個安裝黏土材料的大箱子。
這時候,白葉才說道:“嗯,你可以把黏土放回去了。”
“…”
一瞬間,一眾學生心悸,怕了。
可怕,太可怕了。
誅心啊這是。
反正角落那個學生,幾乎要哭了。
這是在罵他作品不成模樣,跟泥巴沒區別。
“下一個!”
白葉很冷酷,手指隨意一點,正中前排一個學生。
那學生身體一抖,顫聲道:“那個…老師,我知道我做得不好…”
“不不不,挺好,真的挺好。”
學生不上來,白葉走了下去,笑吟吟道:“同學,你很有想法嘛。我讓你捏個蒙面紗的少女,你給我做了個戴面罩的少年。不錯,不錯,有前途…”
學生滿臉通紅,羞愧欲死。
“還有你…”
白葉轉身,指著旁邊的雕像,不解問道:“這位先生,麻煩告訴我,這一坨…東西,褶皺很有意象,你要做包子嗎?”
KO!
那學生捂臉,沒辦法爭辯。
“你呢。”
白葉繼續點評下個學生,搖頭嘆氣道:“請問同學,面紗呢?面紗去哪兒了?你把少女雕像捏得再漂亮,這有什么意義嗎?面紗才是關鍵啊,就算你改學抽象在做減法,何必去掉面紗呀,你直接不要(捏)臉得了。”
靈魂一擊,又打倒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