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中都鳳陽的消息傳到南京令大明欣喜鼓舞,但鳳陽一戰同時也引來諸多非議,尤其是朱一貴在戰場上下令用火炮直接朝著蟻附百姓開火,最終導致鳳陽大崩潰,從而至百姓死傷無數。
為此,都察院眾御史聯名上書彈劾朱一貴,以行糾察之職,就連朝中其他官員也對此極為不滿,尤其是各部大小官員數十人各自上書朱怡成,彈劾朱一貴視百姓如草芥,殘暴狼性,要求召朱一貴回京,奪職下獄,嚴厲處置。
這些彈劾奏折堆的如同小山一般,可以說朱一貴此舉犯了眾怒,甚至有幾個鳳陽籍的官員還跑到宮門外磕頭泣血,聲聲切切,懇求朱怡成為鳳陽百姓做主。
對此,朱怡成把彈劾朱一貴的奏折全部留中,但同時取消了拿下鳳陽對朱一貴的犒賞,此外還給鳳陽發去了一份訓斥,狠狠在圣旨里把朱一貴臭罵一頓,奪了他總兵職降為副總兵,這才和了把稀泥,把這件事給強按下來。
朱怡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皇帝,作為中興之主,他也是帶兵打過仗的,尤其在事后朱一貴第一時間就送來了請罪折,奏折中詳細講述了當時的情況,同時主動自請處置。
在朱怡成看來,當時朱一貴的處置并無不當之舉,如果朱一貴那時候不這么做,不僅明軍陣營會被清軍沖破,甚至還會給明軍帶來想象不到的損失。如果到那時,那么別說拿下鳳陽城了,說不定明軍潰敗退回淮安,而清軍就會趁勢反擊,在江北還未全部安定的情況下,整個戰局就會朝著無法想象的狀態發生變化。
再者,一旦朱一貴臨陣退縮,主動撤退的話,那么等于開了一個壞頭。要知道如今神州還未全復,清廷依舊占據著大片地區,假如清軍以這種戰法就能逼迫明軍撤退從而贏得戰爭的話,那么今后的仗就根本不用再打了,到時候把幾萬甚至十幾萬的老百姓拉上戰場,明軍投鼠忌器之下還打什么仗?不如雙手把城池全還給清軍得了。
但道理歸道理,這種話朱怡成是萬萬不能直說的。畢竟,作為大明的皇帝,神州的百姓全都是大明的子明,大明是為了推翻滿清而讓天下百姓挺起腰桿不再做滿清的奴才,而做一個真正的明人的大明!
從一個詞來表達,那就是“政治”而已,同樣對此事眾官員的彈劾也并沒有錯,尤其是御史本就行糾察之職,在這種震動天下的事情面前,如果他們不彈劾反而失職。
所以歸根結底,這幾乎是一筆糊涂帳,最終也以糊涂而終結。說起來,虧也就虧了朱一貴一人,原本以他的功勞,加官進爵是顯而易見的,可是現在這事一出,不僅進爵是泡了湯,就連剛剛復職的總兵也又一次被降為副總兵,這短短不到三月的時間內連續起落兩次,也算是大明官場奇談了。
“大人,此次彈劾朱一貴,皇爺留中究竟是何意?我等是否還需繼續上書?”在工部尚書蔣瑾的府中,幾個京官坐成一行,而在上首的自然是主人蔣瑾。
“看來朱一貴圣眷憂在啊!”另一個官員嘆道:“鳳陽一戰他幾乎捅破了天,皇爺還強行把他護了下來。”
“朱一貴如何能同他人相比?范兄別忘了他可是宗室。”另一官員在一旁冷笑道。
“如此看來,再次彈劾恐也無濟于事,蔣大人您說呢?”其中一個三品官員沉嚀片刻,轉而把目光投向了上首的蔣瑾。
蔣瑾端坐著,神色并沒什么變化,只是靜靜看著眾人。在坐的人中有的是自己工部的親信,比如說最后說話的右侍郎,也有的是其他各部的中級官員,還有兩個官職雖然不高卻是御史,這一次眾人彈劾朱一貴鬧得沸沸揚揚,就連那幾個鳳陽籍的官員在宮門磕頭泣血,也是他們找來的,其目的就是要拉朱一貴下馬,給天下一個“交代”。
但沒想到,朱怡成強行按下了這件事,除了取消封賞,并且把朱一貴降為副總兵戴罪立功之外就再無其他處置了。這結果讓大家很是失望,為此這些人主動找到蔣瑾處討個主意。
當聽到有人提起朱一貴是宗室身份的時候,蔣瑾心中不由得冷笑起來。旁人不清楚,他難道還不知道么?作為大明重臣,尤其是自寧波就跟隨朱怡成的老人,蔣瑾自然清楚朱一貴這個所謂的宗室身份是打著引號的。
實際上,朱怡成并沒有直接宣布朱一貴宗室的身份,但因為朱怡成也未有否認所謂朱一貴宗室的身份,這才會給予許多人一種誤解。說白了,朱怡成這么做,主要還是愛才惜才,同時從政治方面來考慮而已。畢竟前明滅亡后,大明宗室凋零,就連朱怡成一支也僅剩了他一人而已,在大明新復的情況下,為了平衡各方面的力量,尤其是對軍中進行更好的掌控,默許朱一貴頂著宗室的名領兵是有好處的。
何況,朱一貴的宗室名不副實,朱怡成隨時隨地也可以否定他的身份,并以此為罪名,這樣一來就等于死死捏著朱一貴的把柄,讓朱一貴成為朱怡成手中一把不錯的武器,而且從這些年的情況來看,這把武器也用的極是順手。
作為皇帝,權謀之術自然不是他人可以猜測的,也只有蔣瑾這樣的老人才會看得明白。說白了,這也是蔣瑾這一次主動拉幫結伙彈劾朱一貴的原因,如果說蔣瑾是出于為鳳陽死難者討個公道的目的話,恐怕蔣瑾自己都不相信。
蔣瑾又不是讀死書的呆子,兵事無常他會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別說朱一貴了,假如他領軍的話同樣也會這么做。而他只所以找人一起彈劾,因為他知道這樣做非但不會惹來朱怡成的怒火,相反還能用這種方式幫助朱怡成敲打一下朱一貴。
而事實的發展也正是如此,朱怡成最終按下了此事,對朱一貴也是一番敲打和責罰。從這點來看,蔣瑾的判斷一點都沒錯,而他也達到了自己所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