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趙忠回到了養心殿,邁入殿中,趙忠微低著頭小步向前走去,行了十幾步后朝著坐在暖閣中的一人叩首道:“主子,人已拿下了。”
雍親王端坐在暖閣中,身上穿著王服,可他所坐的位置卻是皇帝坐的地方。但從他悠然自得而又隨意的樣子來看,似乎他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而殿中除了雍親王外只有一個臣子默默站在不遠處,大清的建興皇帝卻不見絲毫蹤影。
聽著趙忠所說,雍親王表情并未有什么變動,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見此,趙忠也不多話,起身倒退著走了出去。
“耿額之事已了,接下來就按著之前商議的辦吧。”等趙忠離開,雍親王開口說道,站在不遠處的臣子連忙應了一聲,隨后抬起頭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上書房大臣張廷玉,望著雍親王這邊他神情似乎有些猶豫,仿佛要說什么似的。
“有事直言無妨。”雍親王淡淡說道。
“耿額就擒固然是好事,可是此事牽涉過大,尤其是山西那邊的鄂爾泰,臣還請主子多加注意。”張廷玉遲疑了下還是開口提醒道。
張廷玉稱雍親王為主子,這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稱呼,因為張廷玉不是旗人,而是漢臣,按理說漢臣是不能稱主子,更不能自稱奴才的。何況張廷玉話中又自稱為臣,這更是讓人蹊蹺。
不過雍親王對此稱呼倒也不在意,因為現在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張廷玉的確很難用一種合適的稱呼。自不久之前,雍親王趁建興皇帝不備突然發動宮廷政變,聯合張廷玉等朝中重臣和駐軍,再加上早就投靠于雍親王的宮中侍衛和管事太監,一舉囚禁了建興皇帝。
說起來也是可笑,當年建興皇帝就是用這一招奪得大清權利,從而把康熙給軟禁了起來,最終成了大清的皇帝。而這才過了幾年?風水輪流轉,也許建興自己都沒料到他也會面臨這個結果。
囚禁了建興皇帝,雍親王實際上就成了大清的真正掌握者,不過出于各種考慮,雍親王并未實廢帝之舉,反而依舊以建興的名義發號施令,掌握政權。
雍親王這么做,也是為了避免大清內外不穩畢竟現在的大清已不是以前的大清在如今風云飄搖之時,大清已再承受不起風波了。何況眼下雖然陜甘綠營、關中新軍甚至包括隆科多等人已投靠了雍親王得到隆科多這些人的效忠雍親王再把在西安的建興心腹一網打盡,可以說已經掌握了陜甘兩地的真正大權。
但是建興做了這些年的皇帝,其黨羽并不少尤其是山西那邊鄂爾泰還掌握著數十萬的大軍其軍力雄厚。此外還有在西域的郭親王的,也是擁兵一方,這兩支力量在不為完全掌握之前,雍親王是不會廢帝的。
留著建興在雍親王完全可以封鎖消息然后以建興的名義掌控大權。所以說,如今的雍親王雖然已有了皇帝之實,卻無皇帝之名,再加上他又拒絕了擁立臣子們所提出的攝政王大臣的名號,在雍親王看來這種名號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既然要借用建興的名義那么對外一切都必須如常。
正是這些原因,張廷玉無法用合適的稱呼來稱雍親王這時候再稱他為王爺自然是不恰當的,而稱皇上也不合適所以思來想去張廷玉索性用了滿人的稱呼也就是主子。
“額爾泰是我大清良臣,更是忠臣,此事衡臣不必多慮,我自有安排。”雍親王緩緩說道,張廷玉微微一愣,隨后俯身道:“主子既然智珠在握,臣自然就放心了…。”
見此,雍親王笑了笑,開口道:“衡臣老于謀國,說言其實并不差,鄂爾泰此人衡臣接觸不多,我卻是知道的。前些時候,我已用皇上的名義給鄂爾泰去了旨意,想來如今他已經接到消息了,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接下來鄂爾泰就會從山西撤軍,無論接下來他向東或是向西,等大軍一動,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張廷玉露出佩服的神色,連稱主子英明,隨后詢問起接下來的安排。
從暖閣中起身,雍親王邁步走下階梯,走進張廷玉后開口道:“耿額此人留不得,此事罷后一來可以安撫天下,二來也能給天下人看到朝廷的心意。這事需速辦,等辦完后就是我朝離開關中的時日了…。”
說到這,雍親王用復雜的目光望了望四周,嘆聲道:“祖宗的百年基業,如今卻到這幅景象,是我這個做子孫的有愧于祖宗啊!如今決意棄關中而走,遠離中原,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我相信這上蒼終究是眷戀我大清的,天下之廣,何拘一地?當年太祖如此艱難都能成事,況且我等乎?”
說著,雍親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中,眺望遠方,嘴角含著笑意道:“如今困苦,僅是磨礪,等離開中原,我等君臣攜手,上下一心再創大清輝煌,定然能重返故地,以慰祖宗在天之靈!”
這一番話說的張廷玉心中是心潮澎湃,這同樣也是張廷玉毅然站在雍親王這邊,助他成事的主要原因。
建興雖然不是昏君,可是建興卻不是一位能夠帶領如今的大清繼續向前的英主。這點張廷玉早就看明白了,如果皇帝的寶座依舊是那位建興皇帝,那么等待大清最終的結果就是煙消云散。
這些年來,建興雖然用了許多辦法企圖力挽狂瀾,可惜的是建興的魄力和性格造就了他的局限性。而雍親王不同,這是一位能夠做實事,而又異常堅忍不拔的人,如今大清正需要這樣的領頭人。
其實不僅是張廷玉,那些擁立雍親王,毅然做出如此事來的王公大臣和將領們,多多少少也看到了這點,這才是雍親王能夠在建興根本不在意的情況下突然發動,從而一舉成功的重要原因。
尤其是現在,雍親王并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他的思路清晰的很,他非常清楚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如何做,未來的大清又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