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這些安排,并且親自看著關脧幾人離開,耿額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這一路奔波,眼下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等到明天入城,再面圣交了差事,這次事就算結束了。
想到這,心情不錯的耿額就連晚飯也多吃了幾口,隨后早早歇下,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休整一夜的耿額精神抖擻地繼續上路,臨近午時,他們一行終于到了西安城。
“總算回來了…。”抬頭看著城門,耿額胸中吐出了一口氣,正在此時幾人騎馬由城內飛馳而來,轉眼間就到了耿額面前。
“耿中堂,您可算回來了。”領頭的一位耿額認識,是二等侍衛佟壽,翻身下馬上前行禮。
“是佟壽呀,怎么著?你是來接爺的?”耿額笑著問道。
佟壽點頭道:“這不昨日接中堂您派人送的信么,說今日抵京。皇上同上書房幾位大人正在宮中議事,剛前讓奴才特意過來瞧瞧中堂您到了沒,如果到了還請中堂盡快入宮…。”
“議事?”耿額微微皺眉,雖說像他這樣的欽差回京,按規矩一回來頭一件事應該是朝宮里遞牌子,以示自己回京后也算繳了差事,不過一般來說這只是一個程序,遞完牌子后就可以回家休息,隨后等著皇上再選時間召見。
這個時間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二三天,畢竟欽差風塵仆仆,回來總要休息一下,這也算是皇上對臣子和奴才的關愛。但像如今人剛到城門宮里就已經派人來等著自己了,這種情況倒不是沒有,卻極是少見的。
“中堂一路回京恐怕有所不知,前日隆科多大人和鄂爾泰大人分別發來急報,明軍有所異動,皇上同諸位大人在宮中議事已有兩日了,今日一早諸位大人就又進了宮,一直都在等著大人您趕回來了。中堂,畢竟您是本兵,又剛從山西趕回,有些事皇上需征詢您的意思不是。”佟壽臉色有些焦慮,輕聲在耿額耳邊說道。
耿額這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再想想朝廷急召自己回來的命令,耿額也就適然了。何況他這一路回京并未同出京一般走的一條路所以也不知如今各處軍情究竟如何了。
想到這,耿額點點頭當即同自己的親衛首領交代了幾句讓他們把東西先行安置好,而他同佟壽和其他幾個侍衛一起入城隨后朝著宮中而去。
一切如常,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宮門也許是今日議事的緣故宮外的侍衛比往日稍多了些,耿額倒也不在意,按著規矩先遞了牌子,在外等候了沒多久宮里就傳來召見他的旨意。
邁步入了宮中西安的行宮自然是不能和北京城的皇宮相比,雖然這些年建興皇帝在原有基礎上對行宮進行了擴建,不過充其量也只是比當初稍大了些而已。
由宮門入內,一直往里走約摸著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養心殿,當然這個所謂的養心殿可不是北京城的養心殿如今北京城那邊養心殿是朱怡成的地盤,而這里的卻是掛了個養心殿的名頭罷了。
之所以這樣也算是如今大清的一個念想,坐在這所謂的養心殿里建興皇帝似乎能找回大清在北京城君臨天下的感覺。其實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無論是皇帝本人還是下面的奴才和臣子心里都是知道的。
這條路耿額并不陌生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了,同往日一般他朝著養心殿的方向而去,邊走心里邊琢磨著等見了皇上后如何匯報此次出行的事。
既然現在建興皇帝正同諸人議事,議的又是軍事,他這個本兵自然要有參議的,除此之外,自己山西一行弄出這么大事來,再聯想到昨天關脧打聽的消息,說不定也會提起此事,不過耿額早就有所對策,他之前布好了后手,帶來的那些財物全部交出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何況自己這么做對于大清并不是什么壞事,以他對建興皇帝的了解,再加上建興皇帝已把彈劾自己的奏折全部留中這點來看,自己自然不會有什么事。
想著心思,一路朝前走著,就在快到養心殿的時候,耿額突然間察覺到了一些異樣,當即腳步不由得緩了緩。今日,宮中似乎特別的安靜,雖然西安的皇宮遠比不上北京城,可是宮中人并不算少,平日里宮里都是侍衛在各處把守,再加上來往的太監和宮女,碰上是很常見的事。
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在宮外等候的時候,外面的侍衛要比平日多了些,這可以說是因為今日議事的原因。可是進了宮里,這一路走來耿額居然沒碰上一個人,別說平日里守在幾處的侍衛了,就連太監宮女都沒遇見一個,剛才琢磨著如何回話耿額倒沒注意,可現在他突然間察覺到了這點,這四周似乎有些靜的奇怪。
一絲不祥的感覺從耿額心底涌起,他的神色開始變的異常,目光更是朝左右望去。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又或者宮里出了什么事?還沒等他細想,只見正面的養心殿位置一個首領太監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遠遠朝著耿額喊道:“耿大人,皇上同諸位大人在殿中等您,還請耿大人速速入殿議事。”
離著那太監有幾十步的距離,耿額一時間未瞧清對方的臉,不過依稀看著熟悉。聽到對方如此說,耿額連忙下意識應了一聲,按捺著心中的不祥朝前繼續走去,再走了十幾步,他抬頭又看了一眼,此時此刻終于認出了站在那邊的太監是誰。
頓時,耿額猛然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太監,這個穿著首領太監服飾之人并非是平日里的宮中大太監,而是一個他認識的太監。
“趙忠!怎么會是你?”詫異之中,耿額脫口問道。趙忠是太監不假,早在北京城的時候,他就是宮里有品級的太監了,只不過后來因為康熙封王阿哥后,把宮中的幾個太監分別派了出去,讓他們去各王府擔任管事太監。
其中趙忠就是其一,趙忠去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當年的四阿哥,如今的雍親王府,而且趙忠這個名字也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去了雍親王府后改的。
說起改這個名字,就不得不提雍親王府的規矩的,雍親王這個冷面王爺除去做事認真較勁外,還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怪脾氣,那就是對于太監并不親近,反而有些厭惡。
不過用太監是祖制,再者太監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卻也是少不了的。所以雍親王為了敲打自己府里的太監,特意讓他們全改了姓名,名也就罷了,關鍵是姓,在雍親王府內的太監無論之前叫什么姓什么,進了王府后一律只有三個姓,而這三個姓就是“秦、趙、高”
由此可見,雍親王是多不待見太監,特意以秦趙高三字給太監改姓,以警示這些太監不要忘記身份,不要學秦時趙高一般。
對于這點,朝中幾位大人都是知道的,耿額作為上書房大臣,兵部尚書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也見過雍王府的管事太監,也就是現在站在此處的趙忠。
一個雍王府的管事太監如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地?而且還穿著首領太監的服飾?猛然間,一個念頭從耿額心頭涌起,他的臉色突然就變得煞白,全身更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耿大人,還不速速入殿?難道您要皇上等您不成?”站在臺階上的趙忠露出笑容,可這笑容卻帶著冷意,目光更是毫不掩飾地掃在僵直站著的耿額身上。
“我…我…皇上…我…。”耿額此時此刻終于明白過來了一切,他只覺得眼前天懸地轉一般,四處一片暈眩。哆嗦著嘴,似乎想問什么,也似乎在想說什么,可是卻說不完整。
他呆呆地站著,十幾秒鐘后,耿額猛然間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隨后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掉頭就朝著宮門外跑,邊跑還邊不時回頭朝著趙忠和養心殿這邊張望著,仿佛身后有可怕的魔鬼在追趕自己一般。
“跑?既然來了,你又如何跑得了?”站在臺階上得趙忠雖然有些以外耿額的舉動,不過他卻絲毫未移半步,依舊冷冷看著耿額一路狂奔的身影,嘴角掛著冷笑。
一口氣跑出幾十步距離,耿額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狂奔,可剛轉過前面的路口,他猛然間就停下了腳步。在不遠處,十幾個跨著腰刀的侍衛靜靜站在那邊,把通往宮外的道路堵的嚴嚴實實,他們并沒作聲,但散發出來的殺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驚恐萬分的耿額連忙轉身,換了另一個方向跑,可接下來無論他往何處奔跑,都早就有人守著了。如同沒頭蒼蠅一般,耿額在宮里折騰了一刻多鐘,跑得是汗流浹背腦袋冒著白煙,卻絕望地發現他已是面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地。
最終,耿額絕望了,他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目光渙散之中喃喃自語:“如何會是這樣?如何會是這樣?皇上…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