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和平解決事端的機會就很彌足珍貴了。”索倫輕輕拍打手掌,一個男仆捧著一個棕紅色細木箱子從門外走進來。
“溫格侯爵希望你能自己放棄姓氏,作為補償,他愿意用五百金幣支持你的開拓行動。”
男仆把木箱放在桌上打開,露出里面滿滿當當的金幣。李察拈起一枚,這沉重的、誘人的、閃耀的黃金,鑄造著國王的頭像卻比國王更受人愛戴,甚至比魔鬼更能誘惑人墮落。
足有五百個,真讓人難以抗拒。
“看來我們可以達成共識。”索倫已經很老邁了,但那雙眼睛仍然足夠有神。他在李察的眼睛里看到了貪婪,蝕骨的貪婪。
這種人一般死的很快,但如果僥幸沒死的話,往往會掀起一番風浪。
上次看見這種眼神是什么時候呢?唔,那還是是早上照鏡子的時候。
“不行!”李察萬分遺憾地,把那枚金幣又拋進了箱子里。
“哦?”索倫慢慢蹙起眉頭。
他對自己的頭腦一向懷有自信,此刻卻感覺事情脫離了控制,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李察敲打桌面加重語氣,“那可是傳承了十幾代先人的光榮姓氏,承載著無數榮譽和光輝,我父親給我的最寶貴的東西,你明白嗎?”
索倫聽到了有生以來最義正言辭,最振聾發聵的吶喊:“得加錢!”
“一千金幣的無息借款,但是你只能在我這買東西。”索倫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住臉上表情平穩。
“成交!”李察雙手撐住桌面,凝視著這個威嚴的老人,“但是要加上你名下所有貨物的優先購買權。”
“可以,李察先生,您可真是…真是妙人。”
索倫答應得很爽快,李察也立刻順桿爬了。
“聽說科倫大斗場有一批高地蠻人奴隸。”
這是李察特意打聽到的情報。
高地蠻人是一支生活在極北苦寒之地的蠻族支脈,那里寒冷酷烈的氣候磨礪著他們,也造就了他們。每一個成年高地蠻人都兼具強壯和堅韌兩種美德,是公認的天生斗士 “用奴隸戰士組建衛隊?聰明的想法。”索倫用大拇指不斷摩挲著食指上的碩大金戒,那上面有一顆碩大的寶石,殷紅如血,“但是我得提醒你,那些蠻子的勇武和桀驁不馴一樣著名,別指望能乖乖聽話。”
——“除非你能按蠻族的規矩,用拳頭把他們教訓得服服帖帖。”
索倫在心里默默補充,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科倫大斗場不是沒想過要馴服這些好手,結果是最優秀的角斗士被打到半個月下不了床,當月業績因此慘遭腰斬。
而這還僅僅是高地蠻人熱身活動的結果。
“那是我的事。”李察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勇敢的小伙子,成交。”索倫不知是夸贊還是嘲諷,低頭鋪開羊皮紙,用羽毛筆飽蘸墨水,流暢地寫下一行行優美的圓體書。
“每人二十金幣,共計五十人。”他把羊皮紙卷起來遞給李察,“帶著它去大斗場,你會得到想要的。”
一千金幣的額度全部清空,足以堆成小山的黃金只換來個紙卷,李察卻滿意地笑了。規劃第一步就實施的很順利,這是個好彩頭。
對著索倫爵爺躬身致敬,順著來時的路退回去。
“先生,您和爵爺似乎相談甚歡?”引著他的仍是來時那名綠眼睛男仆。
“還可以。”李察抱著盛滿金幣的木箱,下意識瞥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的神態似乎略微有些…奇怪。
能說話的不只是嘴巴,肢體語言也是語言。有時身體動作所能傳遞的信息,甚至比真正的語言更豐富更立體。
人還是那個人,服飾發型都還是那么一絲不茍。可是跟原本那種嚴謹到近乎刻板的標準男仆表現比起來,現在的他好像放松隨意了很多。
“李察先生,請跟我往這邊來。”綠眼睛導引著李察,走到遠離大門的一個角落。
“有事嗎?”李察表面看起來很放松,實際、身上每一塊肌肉都調整到蓄勢待發的狀態,雙手自然下垂在很利于拔劍的位置。
這也許是奧蘭多家的刺客——他可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們矛盾就這么解決了。所謂貴族,就是面對弱小者時格外不可侵犯,規矩格外多。李察心里明白,新繼位的溫格侯爵肯定很想弄死他洗刷家族的恥辱。
“伯爵其實很希望您能夠在和家族的斗爭中占據一些優勢。”綠眼睛解開領口的扣子,用手呼扇著往領口里灌風。
作為大家族的男仆來說,他在外人面前也失禮的過分了。
“為什么?”
“因為伯爵是上一代奧古斯都公爵的私生子,他對您的際遇抱有很深的同情。”綠眼睛突然間把聲音壓得很低,“伯爵甚至愿意為您提供一定程度的方便,當然,僅限于私下里秘密進行。”
“哦…”
李察滿臉高興連連點頭,心想我信你個鬼。
如果僅僅因為都是私生子就要拉一把,那索倫這老狐貍可有得忙了,光是東北行省就能湊出五百不止,全龐貝能拉出一個軍團。
這種理由糊弄糊弄土著青年還行,哪糊弄得住某個兩世為人的老鬼。不過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多一個心懷鬼胎的盟友也總好過孤立無援。
“那你是?”李察認為綠眼睛的身份也沒那么簡單。
普通男仆哪會知道主家的黑歷史,更不會在秘密交涉中擔任中介身份。
“您是老奧蘭多侯爵的私生子,伯爵是上一代公爵的私生子,而我…”他看著李察,灰綠色的瞳仁里好像藏著一片深邃的大海,“是伯爵的私生子,我叫羅格。”
“…”
李察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