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十三名準備跟隨楊波大干一番事業的十三名中低層將領被清洗,第五營的一千名士兵則打散到其他四營中去。
清洗了內部異己,薛長壽動員百姓們張燈結彩,迎接郭宋的到來。
時隔多年,郭宋再一次回到了豐州。
一路上依舊是大片的荒野和廢棄的溝渠,但在距離九原縣還有一百五十里時,終于看見了大片大片的麥田,遠處是一座座錯落有致的村落。
郭宋記得很清楚,當初他離開豐州時,豐州農田向西擴張到八十里,現在卻擴張到了一百五十里,足足翻了一倍。
從當年自己剛進駐時的一兩千人口,到現在數萬人口,豐州發展之快令他感慨萬分。
但顯然,豐州還有巨大的潛力,可以和河湟谷地一起,成為自己的兩大糧倉。
在距離九原縣城還有十里,前面敲鑼打鼓,彩旗飄揚,薛長壽親自率領大批百姓出來迎接郭宋到來了。
郭宋翻身下馬,和薛長壽以及前來迎接自己的將領們一一擁抱。
和李季緊緊擁抱一下,兩人都淚水都忍不住流下,郭宋給了李季肩窩一拳,笑道:“老伙計,你真的老了。”
郭宋沒有記錯的話,李季今年才四十歲出頭,可兩鬢已經斑白了。
李季笑了笑道:“只要使君回到豐州,我就會越來越年輕!”
“說得好,以后有大家的用武之地,相信每個人都會越來越年輕。”
郭宋翻身上馬,在眾人簇擁下向城內而去,他向百姓們揮手致意,數千百姓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使君回來了!使君萬歲!”
望著一張張激動的臉龐,望著所有發自內心歡迎自己的百姓,郭宋眼睛有些濕潤,他當年在這片土地上傾注了大量心血,這一切都有了回報。
九原縣城內的變化也很大了,南門附近的大片泥坯民居都消失了,變成了形狀各異的民居,大多是用木頭和青石混修,外墻涂上石灰,顯得結實美觀。
薛長壽笑著解釋道:“現在九原縣城內的宅地也不便宜了,一畝地要五十貫錢,修一座一畝的宅子,前前后后要兩百貫錢左右,大部分人家都不可能一次性修好,都是分幾年慢慢修建的。”
“西受降城的商業如何?”郭宋問道。
“還不錯,很繁華,無論回紇還是其他草原部落都很依賴西受降城的貿易,所以那里很安全,基本上不受戰亂影響,那里商人云集,豐州官府也獲得大量商稅利益,另外還通過運輸和倉儲獲利。”
“運輸和倉儲獲利怎么說?”郭宋有些不解。
薛長壽微微笑道:“使君或許不知,豐州的航運已經開通了,可以直達蒲津關,豐州有一百多艘貨船,組成一支很大的貨運商隊,將豐州的糧食運到關中出售,又從關中運來油鹽、布匹和其他生活用品,然后還替商人運輸貨物,商人們的貨物運到九原縣儲存,官府再提供駱駝隊和軍隊護衛,將大量貨物送去西受降城,又從受降城運回來。”
“豐州的糧食也輸往關中嗎?”郭宋驚訝問道。
薛長壽沉默一下道:“這里說來話長,我等會兒再給使君細說。”
郭宋向沿街歡迎他的百姓們一一揮手致意,百姓們歡呼雀躍,歡迎他的歸來,還有不少人看起來依稀有點眼熟。
一群白發蒼蒼的老者在郭宋戰馬前跪下,郭宋連忙扶起他們,“各位老丈,快快起來,不要這么客氣!”
一名老者含淚道:“這些年我們從沒有為糧食擔憂,我們晚年過得很平安很富足,都是蒙使君之賜,我們都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天幸使君又回來了。”
郭宋微微笑道:“應該說是勤勞才能讓你們安度晚年,我只是給大家創造了條件。”
郭宋和眾老人告別,這才起身上馬,很快來到了州衙,州衙就是當年的經略使官衙,郭宋在這里度過了三年時光。
他住的小院一直空關著,官房也保持著原樣,只是被提前收拾的干干凈凈,桌榻都擦拭得一塵不染。
郭宋在自己從前坐榻上坐下,笑道:“在河西坐習慣了官椅,還有點不習慣這種坐榻了。”
薛長壽連忙道:“要不卑職去找幾個坐墩來?”
郭宋擺擺手,“不用了,你也坐下吧!”
薛長壽坐下,連忙問道:“使君,現在黨項人的情況如何?”
“現在應該沒有黨項這個民族了。”
薛長壽吃了一驚,黨項人竟然滅族了嗎?
郭宋淡淡道:“只要黨項人一天在夏州,靈州就一天不得安寧,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徹底消失。”
薛長壽點點頭,“雖然殘酷了一點,但使君做得對!”
“說說豐州,繼續你剛才的話題,關于朱泚和豐州。”
薛長壽嘆了口氣,“就在兩天前,我們剛剛鏟除一名主張投降朱泚的中郎將,才發現他被朱泚任命為大將軍,瀚海都督,使君想不到吧!一個小小的中郎將,居然獲得這么高的官職。”
郭宋點點頭,“確實想不到,這又是什么緣故?”
“卑職考慮了很久,匯集各方面消息,卑職認為,朱泚應該是看中了豐州產糧這一點。”
“繼續說!”
薛長壽又繼續道:“使君也知道,豐州盛產糧食,百姓的糧食堆積如山,賣不出去,豐州官府無力收購,同時也不需要,所以我們就組織船隊將豐州的糧食賣去關中,結果受到了關中的熱烈歡迎,聽說連朱泚都親自接見了賣糧食的官員,我們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發生了這個中郎將事件,我們才意識到朱泚已經盯上了豐州。”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朱泚沒有派軍隊接應嗎?”
薛長壽愣了一下,“這個卑職沒想到,我們也沒有找到相應的情報。”
郭宋沉吟一下道:“從常理推斷就對了,豐州產糧之地既然極為重要,朱泚一定會把它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中郎將身上,我估計朱泚一定出兵了,恐怕距離豐州也不遠了。”
薛長壽連忙道:“如果朱泚派兵,一定是從延州過來,沿著黃河北上,從東面殺來,卑職這兩天都沒有接到榆林縣的消息,恐怕榆林縣已經被控制了。”
郭宋憑借他的政治敏感,立刻意識到朱泚要對豐州下手了,他當即立斷,令九原縣關閉城門,軍隊上城防范,他自己則率一萬騎兵向東面疾奔而去,百余名斥候先一步去榆林縣探查情報。
榆林縣以西約百里外的官道上,一支約八千人的軍隊正疾速向豐州進發。
廣通倉出了大漏后,糧食存量銳減,導致朱泚不得不開始關注糧食,他雖然占領了大片中原土地,但中原良田旱澇不均,災難較多,不能保證糧食穩產,直到豐州運糧來關中販賣,朱泚這才發現了豐州是塊寶地,土地肥沃,灌溉充足,病蟲害也少,非常便于打理,一名農夫可以種植兩頃小麥,豐州完全開發出來,幾十萬士兵的軍糧就完全有保障了。
朱泚也同樣在關注崔寬的一舉一動,當崔寬準備聯合黨項人南下時,朱泚便意識到時機到來,他立刻派兵北上,奪取豐州。
這支軍隊正是由朱泚派出,為首大將叫做李環山,朱泚心腹將領之一,朱泚當然不可能讓一個小小的中郎將來控制豐州,他必須要把產糧重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支軍隊原本一半騎兵,一半步兵,占領榆林縣后,他們從縣城內強征了數千頭牲畜,使步兵也有了代步腳力,隊伍加快了行軍。
八千軍隊沿著黃河浩浩蕩蕩向西而行,在遠處的小山崗上,幾名河西軍斥候發現了敵軍,他們立刻調轉馬頭,沿著小路搶在敵軍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