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橋山主峰,鄭方空恨得牙癢癢!
打了一個時辰,對方的箭矢沒完沒了,再傻也明白了,先前的箭矢稀少,對方的陷阱。
老狐貍!
此時的樊明軒,想做狐貍也不行了,這一個時辰的打斗,箭矢確實快沒了。
前方三人,渾身是血,受傷在所難免。
樊家當家的,只有樊明武和樊明志兩人擅長近戰,無人可以替換。
曋俊一把戈,也用到了極致。
九人被逼到了山頂一角。
樊明武一把劍,樊明志一把刀。
劍已不鋒利,刀已卷邊。
老橋山完了,樊明武暗自嘆息。
一襲強攻,損傷慘重,主峰并未徹底拿下,鄭方空也不好受,但這還不是主要問題,拿下主峰是遲早的事。
為何其他山頭的人,沒有一人過來?!
當然,不是樊家子弟。樊家子弟過不來,除非能穿過毒霧。
話雖如此,一個時辰,沒任何人過來,心底的不安躁動起來。
第二道環山道,在山前匯合,沿著山頂繞到老橋山諸峰。
山頂盡頭,尸橫遍野!
有樊家子弟,有黑衣人。
有的倒在路上,有的倒在草叢,有的摔下了山頂。
張秋和大娘,帶著解了毒的兒女和樊家子弟,攔在山頂。
大娘口吐鮮血,受傷不輕,張秋也不好受!
先前一人從主峰下來,一柄劍使得出神入化。
張秋的鞭被他削去一截,大娘的鈴鐺被他砍碎一個。
大娘原本已經受傷,雖解了毒,武功也大打折扣。
她替張秋挨了一劍,終于把主峰來人滅于道上。
這里,和主峰幾乎沒有區別。
樊家子弟在后,張秋和大娘在前。
硬要說有點區別,那就是樊家子弟的箭法總歸不如當家的,陸陸續續的來敵不如主峰強悍。
三娘四娘等,已經死了,有的被對方所殺,有的被大娘所殺!
張秋,受傷不重,身后樊家子弟的希望,大娘無所畏懼!
老頭子,來世再見。
大娘再也穩不住身形,撲倒在山頂。
驀然,陣陣水霧從樹林中冒出,陽光的照耀下,到處都是五顏六色。
絢麗的老橋山,安靜得有些詭異。
張秋摸了摸臉上的血:“跟我來!”
“娘!”
幾個年輕人跑向了大娘!
“快!別亂跑!”
張秋的鞭子卷回了幾人。
每一個樊家子弟,自記事起,要么負責一段環山道,要么負責一塊院落。
打掃的要求異常嚴格!
不得有落葉腐爛,不得有石粒余留,清掃必須一塵不染,掃過之后必須用清水沖洗。
每天早晚一次,雷打不動,不管是誰,不管男女,負責的那部分沒有清掃完成,不得吃飯。
老橋山,一年四季,隨處可坐。
“這些地方,祖祖輩輩用鮮血換來,鮮血換來的地盤,清掃是最起碼的尊重!”
這句話,每個樊家子弟都耳熟能詳,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但絲毫沒有妨礙這句話原封不動的傳了下來。
沒有任何子弟有怨言!
因為每個當家的,每個娘都有一塊區域,打掃從來都是一絲不茍,只會比他們更認真。
此時,他們知道了原因!
石板縫隙,箭矢驟然升空,穿過阻擋它的一切!
間或一塊石板升起半尺有余,箭矢呼嘯而出,略過路面,帶動了阻擋他的一切!
一支箭矢穿過大娘,吃痛醒了過來,卻看到小女兒胸口中箭,跌在一旁。
“婉兒,不要怕,娘在這里,忍忍就過去了。”
婉兒艱難的點了點頭,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鮮血直噴。
一箭橫來。
她不用忍了。
第二箭…
第三箭…
女兒為她擋住了橫箭,一排箭頭在她身后,箭頭的光,該是太陽,升起的箭矢很像那年老頭子給她的那一箭…
足足小半炷香,箭矢在頭頂呼嘯。
整個老橋山,猶如煙花爆炸,道道亮光四散,陣陣嘯叫響徹了整個天空。
“跟緊我!”
張秋一聲令下!
主峰,到底什么情況?
樊明志,獨自站在山頂!
大廳后方,山頂上唯一安全的敵方。
彩虹突然出現,誰都知道有異動!
樊家前往的地方,瞬間成了必爭之地。
大廳后方,十五位當家,在山頂的慘叫聲中,以命搏命。
曋俊的戈,劃開了相陽威的胸膛;鄭方空的劍,擊中了樊明德的眉心;樊明武的一掌,印在了鄭方空的印堂;樊明軒的弓,蕩開了鄭方龍必殺一劍;而他,樊明志,被樊明南救了下來;樊明東,拼死護住了曋俊…
“秋兒,老頭子不厚道,要把你一人留在這邊了。”
“你等我!”
“我等你,但不想等到你現在的樣子。”
“我答應你!”
“詩筠呢?”
“機關開啟之前,她活著。”
“辛苦她了。”
山頂,聲音都不大。
“爹,娘死了!大哥、二哥…都死了。”
“你還活著不是,聽四叔的話…”
“不要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爹,娘死了。”
“沒事,過會兒我就見到她了。”
山頂,已經安全,樊詩筠找到了張秋。
橋兵心有余悸!
這漫天的箭矢,防不勝防!
樊詩筠那一箭沒入小孔,整個大院,除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道,全部下陷!
轟隆隆一陣巨響,引來了藏在四周的敵人…
門前的血戰。
裂土分茅根本沒有空間!
有的刀,很危險,但橋兵不能躲,樊詩筠在身后。
有的劍,很犀利,隱隱有敦題山的影子,招式至間,沒有任何多余動作。
有的人,寧死也要拉個墊背…
要不是那漫天的箭矢,要不是…
橋兵挨了一刀,才知道燭影給的背心,非同小可!
摸了一下,痕跡很明顯,被發現了該如何交代?
信步之間,又看到了那片新土。
碑未揭開,墳已就緒,等著主人。
主人在爾蘇城南,可曾知道那幾張紙,給老橋山帶來了什么?
老橋山,靜得可怕!
日暮,夕陽與雙眼平齊。
今天,夕陽特別紅,紅得讓人無法直視。
“巴家人呢?”
“在后山,他說有事說一聲,必到。”
“你暫時去他那,我沒空照顧你。”
“我能照顧自己!”
“你腿上有傷,做不了啥。”
“娘”
“快去!”
樊詩筠一步一回頭。
“老頭子,那姓橋的是否可信?”
“他沒有害人之心。”
“我一直不關心這些事。”
“二爺說過,他被鄭家相家追殺…”
另一邊。
“家主,老橋山完了。”
“明志,老橋山還有你們…厚葬他們…”
“家主。”主峰一片狼藉,樊明志不忍回頭,“老橋山只怕再無寧日。”
“這,落到了你頭上,那邊的樊家子弟拜托你了。”
“巴家的事?”
“那還是我們的事,這幾張紙,你先收好。”
牛皮紙,又一次鮮紅。
“召來,環形山東側沒有人居住。”曋俊受傷并不嚴重。
相地。
城中數十丈高的旗桿還在,迎風招展的旌旗不知所蹤。
成片的烏鴉在半空盤旋,落下,驚起。
驚慌失措的平民,在四周游蕩,往里,已經成為禁地。
一天一夜的動蕩,毫無征兆。
喊殺聲,兵器聲,砰砰對掌聲,瓦礫聲…響了足足一天一夜。
此時的相地,安靜得有些瘆人。
幾位膽大的平民,相約往里走。
街,已經不能叫街,門窗盡碎,殘破的招牌,血染的幡旗在風中嗚咽。
有人躺在街上,有人躺在門前,有人半掛在窗戶上…一群群烏鴉,相互驚嚇,塵土飛揚。
廣場上,石板碎了八成,破碎的石子,有的鮮紅,有的在血泊中滾了半圈,有的還保留著嶄新的破碎痕跡。
旗桿下,圓臺殘缺,紅白相間。
或許是實在找不到地方落腳,尸首上,帶血的腳印,分不清是踩出了血還是留下的血跡。
旌旗被壓了半邊,風吹搖曳,時而正,時而反。
門,已經不能叫門。
兩塊破破爛爛的木板,懸掛在兩邊。
里面,真的無法落腳…
驀然,隱隱傳來了嬰兒的啼哭。
哐當!
手扶木板的平民一哆嗦,木板掉了下來。
小半炷香,走了十來丈,嬰兒的啼哭摧人心。
一老者抬頭看了一眼,雙手合十,連拜三拜:“諸位,救人要緊,得罪了。”
偏房,老者渾身是血,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終于在椅子下找到了嬰兒。
椅子上,一女子橫跨,頭腳在地,護著椅子。
嬰兒渾身是血,老者慌忙扯掉他嘴里快掉的布,嘹亮的哭聲響起。
一番手忙腳亂,嬰兒沒有受傷!
“王二,別管死人了,先管活人!”
“小勝子,去把你娘喊來…還有你媳婦…”
“李煙袋,椅子下,有壓著東西的尸首,全翻一遍!”
幾個女人,跑到半道,癱倒在地。
李煙袋抱著一嬰兒,朝自己的女人踢了一腳:“給我憋住,跟我來!”
煙袋把嬰兒放在另一女人身旁,轉身卻摔了個狗吃屎,腥紅的血跡滑出老遠。
挨了一腳的女人,掙扎著起來,扶起煙袋,轉過一個彎,女人摔了一跤…
望鄭,老城。
鄭家占據八成面積。
除了個別老人知道鄭家之外,其余的人只知道老城,以姓鄭的為主,他姓很難在此立足。
今天,老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大得全城捕快傾巢而出,甚至從無涯城等臨城調集所有的捕快,把整個老城,包括沿山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小道消息,托天祠來人來。
后來又傳出南向鏢站也來人了,
再后來就是什么九大派,隱世門派,隱世家族全有人來。
老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望鄭為之瘋狂,說書先生的生意火爆。
起初以望鄭的歷史為主,從古到今,逐漸說到了鄭家。
鄭家,知道的人不多,但這不妨礙他們把整個老城臆想成鄭家,后來加上了沿山寺,還有那怪石嶙峋的鬼山…
“話說鄭家這次糟了滅頂之災,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說書先生說得頭頭是道。
“先說老城,原本是望鄭的根基,鄭家強行占為己有,此乃人怨…”
“再說沿山寺,廢棄的廟堂,鄭家強行改造,動了此地的靈氣,強行占據了神仙的洞天福地,此乃神怨…”
“再有鬼山,此乃污穢之地,鄭家收歸己有,和鬼魂做了交易,殊不知人氣始終壓著鬼魂一頭,此乃鬼怨…”
“人神鬼怨的鄭家,遭此報應,怨不得他人…”
“鄭家上下三千二百四十七人,三百二十七條狗,一百三十九只貓…無一例外,被降了災…”
如此等等,這些都成了飯后談資,至于真實性,無人相信。鄭家果真如此,根本輪不到說書先生說三道四,鄭家卻無動于衷。
沿山寺。
破敗的小院。
鄭山竹坐在偏房。
一切來的那么突然!
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并非過年,她驚喜萬飛。
但一頓晚飯都沒吃上,就被人尋仇上門!
她的兒子,曋元,在院子里斗了一天一夜。
兒子的驕傲,她知道,一直為他掠陣,沒有參與其中。
那一晚,院里刀來槍去,驚心動魄。
對外武器是槍,曋元吃虧在武器。
兒子確實值得驕傲,刀法精純,變幻多端。
一把刀,舞得月光迷離!
鄭山竹想不通,為何斗了一晚,鄭家沒人前來過問?
幾次想出手相助,兒子聲稱無大礙,讓她去其他地方,看看是都有異常。
鄭家不過問,鄭山竹很傷,一直守在一旁!
到后來,她開始欣賞兒子的刀法。
刀雖比不過槍的威猛,槍卻也奈何不得他。
時而威猛無比,時而靈活多變,時而招式紛繁復雜,時而至簡至極…
一天一夜,鄭山竹的心,寬慰不少,兒子終于有了成就!
入夜,兒子一刀,劈在了門上,恰巧槍從旁過,擋住了槍。
三連刀!
第一刀逼得對方丟棄武器!
第二刀把對方劈出了院門!
第三刀勁氣十足,對方躲閃不及,掉下了懸崖。
兒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娘,我去別的地方看看,你在屋里,鎖好門。”
鄭山竹,當年號稱小辣椒,功夫不是鬧著玩的,但總歸聽了兒子的話。
第三天,天一亮,鄭山竹出門尋兒子。
兒子失蹤,鄭家,就剩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