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饑餓
清晨，弗萊從沉睡中醒來，腦袋有些因隱隱作痛，但感覺好多了，他按著有些發昏的腦袋，這個房間是大祭司萊卡為自己提供的，就在她的個人宅邸內。
弗萊起床后，有些茫然的坐了一會，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到現在弗萊還沒有搞清楚，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是自己體內寄生著的類植物受到了某種吸引才會過來的。
這地方的文明遠比自己所想的要落后得多得多，弗萊昨天也看過一些蒸汽機械用品，通過內壓縮機來讓水分子進行壓縮之后產生共振最后提供動能的技術，這是四個世紀以前就有的技術，而且一些機械的連接物還使用了包裹在漆黑環境中的類植物作為傳導。
這在弗萊看起來是可能實現的，因為類植物吞噬掉一些東西后，便會直接把吞噬掉的東西轉化為自身的能量，只要在轉化的過程中，用意念力之類的方法控制，讓這些轉化物轉化成對應的能量，過去在璀璨城中，弗萊也在神之學院里進行過類似的機械動能研究。
推開窗戶，空氣中時不時的會傳來一股股臭味，那些是養殖場里的動物糞便的味道，這里的一切看起來是落后而原始的，以物換物的社會也存在著太大的缺陷和不穩定性，如果人口一旦增長的話，社會面臨崩潰就不遠了。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開了，米斯特一臉微笑的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香噴噴的烤肉，以及一大杯酒，弗萊吞咽了一口，說了聲謝謝。
“昨天真的是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現在已經死掉了。”
弗萊搖了搖頭，米斯特把食物放在了屋子里的桌子上，弗萊也沒有客氣直接吃了起來。
“那批人呢？”
弗萊問了一句，米斯特微笑著說道。
“已經全部逮捕，目前正在審訊中。”
弗萊也不打算深究這里的一切，無論任何地方都會有類似的事發生，看起來昨天的那場刺殺是有預謀的，因為這是微光城的中心，剛好在那個時間段，附近是沒有太多的烏鴉的成員的，而米斯特雖然看起來身手不錯，但想要同時應付那么多帶著精良武器裝備的刺客，他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昨天弗萊只是輕而易舉的便制服了他們，大街上看到的人都是目瞪口呆的，因為弗萊展現出來的絕對強大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感覺到震驚無比。
弗萊并不想過多的干涉這里的問題，他只想要回到璀璨城里去，那里還有著自己沒有完成的事，他有些擔心現在病院里的情況，特別是洛麗塔的情況，近年來洛麗塔的身體情況越來越不穩定，雖然可以無限次的克隆，然而現在每次能夠存活的時間越來越短。
“怎么了弗萊，想到什么人了嗎？”
米斯特問了一句，弗萊微笑著繼續吃了起來。
“也沒什么吧，人這種東西心里總會有一兩個念想的人。”
米斯特微笑著說道。
“我就沒有弗萊，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在大祭司萊卡這里住著，她教會了我各種各樣的東西，最后我則為整個城市工作。”
弗萊看著米斯特有些傷感的樣子，補充道。
“那么她就相當于你的母親吧？”
米斯特輕松的仰著頭。
“誰知道呢！”
弗萊不想過問什么，他很快的吃完了東西，米斯特又繼續邀請弗萊出去走走，給他介紹微光城的事。
“萊卡小姐呢？”
弗萊問了一句。
“她應該出去了。”
弗萊現在唯一想要知道的便是萊卡究竟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如此完美的控制住了類植物，只要能夠從這里學到這種方法的話，弗萊便會立刻返回璀璨城，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業。
兩人離開房間后，剛來到下面的大廳，就有幾十名戴著烏鴉面具的人在等待著。
“你們去忙吧。”
不少人看起來有些不愿意離去，一名烏鴉的隊長馬上走上前來說道。
“米特斯大人，你如果要出行的話.........”
“有弗萊先生在，昨天你們都看到了吧。”
最終米斯特帶著弗萊走了出去，剛進入森林里，弗萊就愜意的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米斯特則坐在一旁。
“對了弗萊，你會離開這里吧。”
米斯特問了一句，弗萊有些意外，他回想起剛剛說起萊卡是他的母親的時候，米斯特的眼中出現了動搖，這個年輕人在弗萊看來，有些疲憊，昨天喝酒的時候弗萊就注意到了，畢竟他是璀璨城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米斯特的一切弗萊基本上已經清楚明了了。
“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聽聽看。”
弗萊說著，米斯特有些意外。
“不知道為什么弗萊，與你交談就好像和一個睿智的長者交談一樣。”
弗萊笑而不語，他并沒有告訴米斯特，自己已經80多歲了，自己和米斯特看起來年紀是差不多的，關于璀璨城的事，弗萊并沒有多說，特別死關于壽命早已延長兩三倍的事。
“怎么說呢？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與饑餓相伴。”
弗萊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一瞬間他大概就知道米斯特想要說什么了，看起來童年過的不是很好。
“以前萊卡大人竟然會讓我們在饑餓的時候學習一些東西，也會讓我們必須得完成一些事才能夠吃到東西，但總是吃不飽，每天都很餓很餓。”
弗萊沒有做過多的評價，這種時候外人的一句隨意的話，或許會造成傾訴者內心里所相信的東西崩塌。
心理治療并非是勸慰治療，安慰的話永遠解決不了根源的問題，甚至會讓這些心理有一些疾病者更加的難受，因為事情并沒有發生在傾聽者的身上。
看著米斯特在吞咽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到現在都難以忘懷或者難以接受的事，看起來是相當的殘忍。
“因為難以相信，所以無法接受，這本就是人類會出現的問題，但很多時候，只有去選擇相信，或許會讓自己輕松一些。”
米斯特有些訝異的看著弗萊，弗萊只是微笑著說道。
“我是醫生，多少知道一點，也看過很多這種狀態的人。”
米斯特嗯了一聲。
“弗萊，我是最后一個活下來的。”
弗萊意識到了什么，看著米斯特的樣子，他瞬間想到的東西只有一個。
“我們從小有很多人，很多的人，只是最后只剩下了我一個，在這場饑餓的競爭中，我獲勝了。”
弗萊伸著手拍了拍米斯特的肩膀。
“所有最后登頂的人，都是踩著無數的尸骨站在最高點的，如果你無法接受，甚至因為一些事而變得越來越難以承受的時候，不如選擇和自我妥協。”
“妥協？”
弗萊點點頭，站起身來只手按著身邊粗大的樹干。
“太過于去在意某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本身就令你難以接受，但問題的本身又是因為你的一次次選擇而造就的，與其每天都去思考著對錯，不如好好想想你現在還擁有什么。”
米斯特嗯了一聲，顯得沉默了下來，弗萊瞥了他一眼，昨天他就發現了，米斯特吃東西的時候吃的很少，是一個相當有節制的人，喝酒也是，弗萊就覺得奇怪，但馬上就想到或許是童年的某些事造就的，這種節制已經成為了米斯特的習慣。
弗萊拿出了一根煙，伴隨著之間的一簇火苗，點燃后吸了一口，一旁的米斯特有些欣喜的看著。
“這種神奇的力量，要是我能夠獲得就好了。”
“有辦法！”
弗萊說著，但米斯特并沒有追問什么，而是愜意的仰著頭。
對于這個已經太久沒有和人好好交流過的男人，弗萊大概清楚他在想什么，看似得到了旁人羨慕的一切，實際上需要承受著足以壓垮自身的壓力。
人很多時候就是這么一步步走過來的，壓力與動力是并存的，動力越大壓力越大。
“在思考著對錯嗎？”
弗萊問了一句，米斯特嗯了一聲。
“我們需要為了食物而完成一些課題，完成的慢的話，食物就會被其他人吃掉，或者只能夠吃到一點點，我親眼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伴們一個個死去，活活的被餓死。”
弗萊嗯了一聲，他大概知道是怎么樣的訓練，或者說馴養，萊卡需要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人來作為領頭羊，為她處理一些事物。
競爭這種模式從過去到現在是最容易篩選出俊才來的，而越殘酷的競爭，越能夠激發人類內在的潛能，弗萊回想起過去在神之學院里的一切，現在仔細的想想，如果不是當年每個學生們都在相互競爭者，是無法短時間里成長起來的，但這樣也會有一個壞處。
被壓得太久了，實際上內心里是會變得越來越脆弱的，畢竟壓力會消耗一個人的精氣神，這些東西并非是無限擁有的，終有一天會被這些壓力壓垮。
只是這里選拔人才的方式，看起來遠比弗萊所熟知的都要來得殘酷，不斷的讓人踏入絕境，從而激發出來潛能來，最后跨過了試煉，站在了最高點，但當高點這個人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內心里過去的那些殘酷會一點點的漏出來，影響一個人的人生，這是弗萊曾經經歷過的，這種事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絕望地獄。
看著米斯特一臉焦慮的樣子，弗萊意識到了一些東西，他開始詢問起了米斯特一些問題來，特別是昨天的刺殺中，米斯特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暗鴉的首領，竟然沒有半點的動作。
“這已經是抑郁癥的初期癥狀了，米斯特你病了。”
米斯特有些震驚的看著弗萊，不知道弗萊所說的抑郁癥是怎么一回事，因為從來沒有聽過。
“走吧米斯特，先跟我回去，如果愿意的話，好好的和我談談。”
米斯特疑惑的看著弗萊。
“有想過死亡嗎？”
米斯特遲疑了一陣，還是點點頭。
“就讓你作為我來這里的第一個病人好了，米斯特，你的情況很嚴重，如果繼續工作下去的話，會死的。”
弗萊見過無數抑郁癥的患者，最終大部分都選擇了自殺，這種病是沒有任何藥物可以治療的，如果自身無法從抑郁的氛圍中走出來的話，一定會死。
很快兩人又回到了屋子里，而此時一名戴著烏鴉面具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米斯特大人，萊卡大祭司讓你過去一趟。”
米斯特點點頭，跟了過去。
“能讓我一起去嗎？”
米斯特猶豫了起來，他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命令，讓他去執行。
“你病了米斯特，如果你無法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嚴重的話，會在未來的歲月里，一直活在痛苦和煎熬中，最終死亡。”
米斯特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大廳正對面的階梯上去，米斯特帶著弗萊朝著右側走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來到了二樓一條漆黑的走廊里，米斯特走過去輕車熟路的在黑暗中打開了一個房間的門，伴隨著陣陣窸窣聲，以及微微的淡藍色光芒，米斯特單膝跪在了地上。
“為什么讓弗萊跟著過來？”
萊卡顯得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弗萊一步向前，但此時大量的黑紅色觸須立了起來。
“弗萊，請你離開，現在是.........”
“米斯特病了，萊卡小姐。”
對面在微微藍色光芒包裹中的萊卡顯得非常急躁，她看向了單膝跪地低著頭的米斯特。
“你生病了這種事，應該早點說米斯特，讓我幫你解除病痛，這樣.........”
“請住手，萊卡小姐。”
弗萊伸著手擋住了一些伸向米斯特的觸須。
“他的身體上并沒有生病，生病的地方是心理。”
萊卡微笑著說道。
“這里每個人心理或多或少都會有病。”
“剛剛我已經確診過了，米斯特得了抑郁癥，我建議萊卡小姐，你讓米斯特好好休息，如果再繼續工作下去的話，他會死的。”
萊卡有些意外的看著弗萊。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同時也是我來的那座城市里首屈一指的醫生！”
那些打算觸碰米斯特身體的觸須開始縮了回去。
“你先出去米斯特。”
米斯特離開后關上了門，此時弗萊認真的看著萊卡。
“看起來你們那個時代，是有這種病癥的吧。”
萊拉點點頭，表情略顯悲傷。
“抑郁癥嗎！為什么會是米斯特。”
弗萊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里應該出現了很多有抑郁癥的人吧，在這樣壓抑而沉悶的城市中。”
萊卡點點頭，自殺的事這里一直常有，萊卡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是心理疾病造成的。
“信仰雖然有些時候，能夠跨越一切，特別是堅定不移的信仰，但想要構建這份信仰，需要的是一次又一次能夠激勵人心的故事，但人們的認知呢萊卡小姐，你有考慮過嗎？某些時候總會出現一些認知超出了信仰控制范圍的人，而這些人一旦認清楚了某些東西，很容易讓內心原本根深蒂固的信仰開始動搖，進而一點點的崩潰。”
“你是在指責我嗎弗萊？”
弗萊搖了搖頭。
“我并非是在指責你萊卡小姐，米斯特是你含辛茹苦的培養出來的暗鴉的首領，他現在才30對歲，下一任的首領，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問下嗎？”
萊卡靜靜的沉思了一陣后說道。
“還在培養中。”
“萊卡小姐，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有辦法可以完全治好米斯特的，只是現如今..........”
萊卡表情有些憤怒的說道。
“這次的行動過后再說，好了弗萊，你可以離開了。”
弗萊看得出來，萊卡非常的急促，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必須處理。
“讓我去代替米斯特去吧萊卡小姐，我的實力足以應付這里的一切。”
“為什么？”
萊卡有些震驚的看著一臉微笑的弗萊。
“因為我不希望看到一個可憐的病人，在生病的時候，還要去工作，作為一個醫生的我是堅決不允許的。”
萊卡笑了起來。
“看起來你是一名相當優秀的醫生弗萊，只不過這次的事情有些復雜。”
“你只需要告訴我，目標就行，以及讓你的手下們幫忙帶我過去就行。”
萊卡緩緩的移動到了弗萊的面前，雙眸盯著弗萊。
“我需要米斯特帶領暗鴉的精銳們去剿滅一些叛亂者。”
“我可以擊潰他們，但不會殺死他們，怎么處置是你們的事，可以嗎？”
萊卡遲疑了一陣后微微點頭。
“如果你能制伏他們所有人的話，這數量很龐大，足足有上千人。”
弗萊微笑著點頭道。
“給我幾天的時間就可以了，這里的人是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的。”
弗萊說著舉著一只手，一抹猩紅的粒子飄出了指尖。
“你去和米斯特說明，我會直接帶你過去的，因為我無法在光芒中行動，而那些叛亂者們在光芒中，有什么要求或者條件嗎弗萊？”
弗萊思索了一陣后笑著說道。
“雖然我很想要知道萊卡小姐你是怎么控制住這種類植物的，但我不需要什么太大的回報，只要能夠治好米斯特就足夠了。”
萊卡嗯了一聲，隨后弗萊離開了房間，萊卡有些難以相信的看著這個男人，雖然之前萊卡再三的猶豫過，這次的問題不會是小問題的，會有很多人死掉的，但現如今已經不得不鏟除掉那些叛亂者了。
如果繼續讓叛亂者們猖獗下去的話，自己是沒有能力收拾掉他們的，他們非常的清楚祭司們的弱點，上一次去攻擊那個垃圾場的時候，有三名祭司死去。
在那些叛亂者們的眼中，萊卡很清楚自己就是怪物而已，并不是神的使者，萊卡再也抽不出太多的精力去管理城市的一切了，每天都在抗拒著體內的怪物，它已經變得越來越饑餓了，萊卡很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會被她吞噬掉的，但在自己被吞噬之前，必須得解決目前的問題，重新規劃城市的一切，最后再把權利交給自己的血脈們，才能夠繼續讓城市延續下去。
這次的問題萊卡之所以如此的重視，是因為被劫走的血脈，必須得拿回來才行。
“弗萊！”
米斯特震驚的看著弗萊，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內心里突然間感覺到了一陣暖意。
“萊卡小姐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你好好休養就行米斯特，我會代替你們完成萊卡小姐的任務的。”
“不行弗萊，太過于苛刻了，那些叛亂者們并非只是弱小無能者，他們.........”
弗萊笑了起來。
“或許你根本不知道我們變異人究竟有多強，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好好休養，每天沒事可以到森林里走走，或者去街上的酒館里喝一杯。”
米斯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感激的看著弗萊，他確實不太想要繼續去執行一些萊卡的任務了，因為每次的任務雖然不同，但性質是一樣的，要去干掉一些人。
每次米斯特都會想起童年時候，在那個囚籠中，一個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同伴們倒下，明明米斯特很清楚，雖然不是自己殺了他們，但卻因為自己比他們有能耐，通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試煉，而自己也只想要活下來，特別是食物會隨著人數的減少而減少，想要活下去就要比別人強。
“不用為我擔心的米斯特，我會幫你完成任務的，然后我們需要開始進行治療，這是個比較痛苦的過程，但你自己得有信心，相信我，我會治好你的。”
米斯特始終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你就把我幫你的一切想成是你辛苦工作那么多年后，神明對你的眷顧就好，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的。”
終于在看到米斯特點下腦袋后，弗萊欣慰的笑著，轉身走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弗萊就來到了這個森林領地的邊緣，光芒幾乎觸碰不到的地方，一些黑紅色的觸須卷住弗萊，而后把他托舉著，變得好像一把固定著弗萊的椅子一般。
“要過去了弗萊。”
弗萊點點頭。
“我有一個要求萊卡小姐！”
“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你一些關于這種東西的事的。”
身后一個陰沉的聲音傳來，弗萊搖了搖頭。
“我只希望萊卡小姐能夠配合治療，只有你的加入，我才有辦法能夠治好米斯特的抑郁癥，這很關鍵，而如果你不參與的話，米斯特會死的。”
萊卡有些意外。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