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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各懷鬼胎(下)

  猜不透歸猜不透,但小指頭和太監兩人見過的世面何其之多,自然不會輕松便成為被亂拳打死的“老師傅”。他們再一次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絕不會出錯的應對策略:以不變應萬變,悶聲發財,靜待下文。

  瓦里斯和培提爾此刻不敢得罪艾格,怕的不是他個人,而是贈地軍的兵罷了,但若這守夜人覺得靠花招可以糊弄他們,那可就太過自信了。

  頓了一頓后,艾格重新開口。

  “瓦里斯大人力主女王與伊耿聯姻,是希望能整合最后兩位坦格利安的力量,拉攏河灣、多恩二地,讓真龍王朝重新一統七國的進程更加順利,沒有錯。”

  “而培提爾大人堅決反對,則是擔心陛下與其聯姻后,由于性別劣勢被丈夫兼國王控制或架空,引起大權旁落,女王身份名存實亡…這考慮亦有道理。”

  事情當然沒這么簡單,他肚子里對實情一清二楚,選擇視而不見,是因為——若真深入剖析,點破了雙方的矛盾無法調和這一點,那調停這借口就沒法用了。

  “兩位大人都有著不俗的智慧和閱歷,又同是在為女王服務,難道打算只因這么一條意見上的不和,就要這輩子都彼此敵視,互相攻訐下去…將同僚視為仇寇,把寶貴的時間精力浪費在內斗之中嗎?”

  本末倒置,因果不分,一派胡言…

  聽完他一通話,瓦里斯和培提爾兩人依舊云里霧里。

  在伊耿的問題上意見不合,只是兩人間利益沖突的一個細小而必然的直觀體現,怎么到艾格嘴里變成矛盾的源頭了?

  這是想靠說胡話來繞暈自己么?瓦里斯懶得去猜艾格到底是真看不透還是故意裝傻,反正,只要對方不調動贈地軍或指使梅麗珊卓硬來,什么都動搖不了他鏟除障礙的決心。

  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那總司令大人,又有何高見呢?”

  沒去看太監那圓滑臉蛋上惟妙惟肖的假笑,艾格聳聳肩給出回答:“很簡單,陛下與伊耿王子是兩個活生生的人,他們有知覺,有思想,有感情,彼此間的關系絕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要么將王位拱手相讓要么便互為死敵。在這個真龍已經凋零殆盡的時代,根本沒必要你死我活,我們試著找出一個讓女王和王子各退一步,能保證陛下在享受與其結盟的好處的同時,又盡可能減輕承認其身份帶來弊端的辦法,不就皆大歡喜了?”

  在兩位聽眾的目光注視下,守夜人滔滔不絕地繼續發言。

  “在產生這個想法后,我進行了一番調查,首先便發現了一個重要細節:伊耿登陸維斯特洛的時間其實早于陛下,但他至今仍未正式稱王,依舊在以雷加·坦格利安之子——侄兒、一位‘王儲’而非‘國王’的身份在與陛下進行使者和書信往來,和平共存在這片大陸上。”餐廳成了總司令的個人舞臺,他絲毫沒有觀察另外兩位宴會參與者的神情、照顧他們感受或是等待他們回應的意思,“我是個外國人,不太清楚維斯特洛的風俗習慣,但在我來自的采拿,這種政治上主動示弱,擺低身份避免紛爭的行為,可是一個強烈的善意和示好信號。光沖著這份友善,我覺得,陛下至少得給伊耿王子一次與她見面,自證身份的機會,這是他應得的!”

  瓦里斯更加迷惑了。

  (這家伙到底是真這么想,還是在假裝打抱不平,實則為欺騙自己?)

  若是前者,那一個活生生的、指揮率領著頸澤以北最強軍隊的盟友,當然要遠比一個死掉的前任守夜人總司令要更有用…要不,就把他從“必須鏟除”的名單上去掉?

  饒是以他八爪蜘蛛的判斷和定力也著實心動了一番,有那么一瞬,他對艾格的殺心都幾乎要消弭,但這種軟弱只持續了半秒,便被鐵石心腸給砸了個稀爛。

  他現在沒有心思和精力來賭守夜人總司令到底怎么想:對方有兵有糧還有地盤,握著真真切切的實力和權勢。這意味著,即使艾格此刻是真支持女王接見伊耿,將來一旦利益需求得不到滿足想要反悔決定阻止女王承認伊耿的身份并下嫁與他,自己也沒有任何明面上的手段來反制于他。

  與其出于一時的僥幸和貪婪,搞得干掉小指頭后不知哪天又得再設計一套新方案再來對付縮頭烏龜般謹小慎微的此人,還不如就趁著這次抓住機會雙雙干掉,一勞永逸!

  心意已定,太監面上卻是露出了欣喜和贊同的笑容:“誰說不是呢,我先前也這樣勸說陛下,可惜好不容易說服女王松口,還又被異鬼鬧的進犯長城這一出給攪黃了!嗯…首相大人可是堅決反對,您倒是勸勸他?”

  艾格點頭,轉臉望向培提爾,姿勢神情似是在詢問意見,但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威壓卻在餐桌之上彌漫開來。

  小指頭悄悄咽下口唾沫,穩住了心跳。

  (這家伙,到底是真反水倒向了死太監,還是在做戲忽悠瓦里斯,好騙他放棄在即將到來的北境貴族效忠儀式上搞花樣?)

  若是前者,那自己失去一個盟友增加一個敵人,此消彼長簡直糟糕透頂;而若是后者,那就是既自作主張又天真到愚蠢,是個十足的豬隊友了——瓦里斯何等人物,會被人一通話給哄得改主意?

  他思量一番,拿出了無法可解的說辭:“若那伊耿王子為真,自然有資格得到女王的接見。可事實是:陛下自打生下來便從未聽聞和了解過他,更沒碰過面…近二十年過去,真真假假,誰說得清,又有什么能證明呢?”

  “瓦里斯大人親手將他從紅堡中救出,克林頓伯爵一手將其拉扯大,我相信他是真的,培提爾大人。”艾格面帶慍色地打斷了小指頭的話,居高臨下地俯視,右手恍若隨意地移到了腰間,卻恰巧按在了劍柄上:“是真是假,陛下自己心中有數,如果您非要揪著這個話題進行討論,那恕我無能,便將沒法把這場調停…進行下去了!”

  培提爾悚然。他出身低微,在努力向上爬的過程中遇到過無數比這更赤衤果更直接的威脅和恐嚇,但很少像今天這樣真的被嚇住。除了受對方身上那股比丹妮莉絲更明顯的威煞所迫外,更主要的原因還是清楚這一點——艾格,此時此刻真有將威脅變為現實的理由、動機和能力,自己一句話說錯,便有可能性命不保。

  這小子根本不是想做什么“調停”,而是要逼瓦里斯和自己乖乖聽他的話——在大家效忠的君主仍未離開城堡,甚至就在近旁的情況下!

  饒是以培提爾的見多識廣,也從未想過原來人還可以囂張和狂妄到這種地步。而自己,先前居然還曾把此人當成小弟!暗暗咂舌之余,他也在心中暗暗決定:不管艾格接下來說什么要什么,答應便是,在回到南方無垢者大軍的保護之下前,沒必要為和一個瘋子爭辯而冒風險。

  “如您所愿,總司令大人。”小指頭聳聳肩,“我不反對女王接見伊耿王子,可接下來,您之前所說的——‘解決承認其身份帶來弊端的辦法’,又在哪里呢?”

  “陛下在見到伊耿之后,是不是承認其坦格利安的出身,要不要與之結盟…我們作為臣屬,只能給建議,決定則該由女王自己來做。但女性比之男性畢竟有太大的劣勢,為了阻止權力從陛下手中流失和轉移,我們身為女王的幕僚,應當緊密抱團,對外完全達成一致:無論陛下與伊耿結盟、聯姻與否,婚后是以女王為尊還是同享王座共治七國,新王朝的第一位首相都必須得是培提爾·貝里席,第一批御前重臣中,女王直系下屬的數量也必須超過一半,兩位意下如何?”

  嗬,這是要玩打一棒再給顆糖的把戲了么?

  讓女王班子里的人來擔任首相、掌控御前,這確實是阻止權力向配偶流失的好辦法——在理想狀況下。

  但現實哪有那么簡單?

  往輕了說——首相的職能到底如何,御前會議的權力范圍有多大,難道還不是上頭的國王說了算?只要略施小計架空前兩者,就算自己當一輩子首相,御前會議里也全是女王的人,又能如何?

  而再往嚴重點想…對許多貴族尤其國王而言,“妻子”不過一件用來穩固統治、誕下子嗣和制造繼承人的工具罷了,老婆生完孩子便立馬暗中毒殺除掉的案例,古往今來難道還少?女王一旦“意外身亡”,失去靠山后,忠于她的首相手里捏著再大的權力又能如何?

  滿腹槽點亟待傾吐,但培提爾最終忍住了反駁和批評的沖動,而是在略微遲疑后,緩慢卻不遲疑地點點頭:“我沒意見。”

  抱著相同的想法,瓦里斯也微笑著做出了一副完全信服的模樣:“另一位‘王子之手’只怕會不太高興,但我了解克林頓大人。為了大局,他會同意并作出讓步的。”

  詭異的局面就此形成:盡管三人都將其余兩者視為威脅,場面卻一團和氣了起來。

  “很好,看,達成共識這么簡單,何必斗來斗去的?”艾格語氣一松,按在劍柄上的手卻沒有放下,“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調停便到此為止,我們進入下一個議題——曼德勒、葛洛佛、萊斯威爾、達斯丁、陶哈、霍伍德、賽文等家族已經明確回信,表示愿意認可女王為七國的合法統治者,安柏家僅存的成員也已經在贈地現身,如今在我保護下,但卡史塔克家則明確宣稱不支持女王…除了這些已經表態的家族,菲林特之指和寡婦望、老城及灰水望,還有熊島的莫爾蒙家,因為距離臨冬城較遠通信不便,暫時尚無音訊。”

  “保守一點估計,最終…北境將有至少一家是我們的敵人,兩到三家會尋托詞拒絕站隊。”他環視一圈,重新提高了音量:“而我對此的看法是:這一小撮人不會影響我們已經擁有北境的宏觀事實,女王和贈地軍不能再在這邊荒涼的冰天雪地里虛度光陰。為統一大業計,我們得咽下不爽,將不識好歹的卡史塔克和某些墻頭草暫且扔到一邊,待戰后再來收拾——優先南下,去征服另外三分之二個王國!”

  艾格直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背脊,目光掃過了坐著的兩位陰謀家:“誰贊成,誰反對?”

  原來是這樣!

  保持了好半天一頭霧水狀態的瓦里斯和培提爾,終于感覺有了些眉目。

  之前所謂的調停,所謂的解決兩龍之爭的辦法,全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從一開始,艾格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提出這一條。他不愿讓贈地軍繼續在臨冬城人吃馬嚼浪費糧草和時間,所以才故意做出忍無可忍失去耐性的模樣,通過震懾和制造心理壓力的辦法,來迫使瓦里斯——不敢再在南征此事上動手腳制造障礙!

  培提爾忠于丹妮莉絲,自然不會反對這種顯然正確的決定;至于瓦里斯…他早已利用前番勸女王收服北境而成功爭取出來的時間,設完了針對兩顆絆腳石的陷阱。于是,毫無意外地…他們都痛痛快快地點頭同意,表示了對盡快開始南征這一決定的支持和擁護。

  調停取得成功,盡快進行南征的要求也得到了滿足,艾格面上的嚴厲神色終于散去,手也從腰間的劍柄上放開,臉上也浮現起了笑意,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抬臂向座下二人高高舉起:“我就知道兩位大人通情達理,必能做出正確決定。現在,我為先前的無禮道歉,讓我們為矛盾誤會的成功化解,以及對南征重要共識的順利達成,同飲此杯以作慶賀吧!”

  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但不知為何,瓦里斯總感覺還有哪里不對勁,他一邊快速地回顧著進入房間后發生的一切想從細節中找出問題,一邊在艾格的話音中低下頭來,看向這次午宴開場時便倒好了的那杯葡萄酒。

  色澤淡雅、質地清澈,香氣卻濃郁撲鼻,多半是上佳的青亭島金色葡萄酒,平滑如鏡的液面上倒映著他腴潤圓滑的大臉。

  與“自己”對視半秒,一道靈光在被云霧繚繞的意識汪洋上閃過,八爪蜘蛛忽然明白他所察覺到的不對勁到底來自哪里了。

  上面的一切,從一開始完全是胡說八道般的“調停”,到最后似乎是“暴露真實意圖”的南征宣言…其實都是出于這個目的:分散他和培提爾的注意力,最終騙他們喝下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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