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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節 殺王(二)

  鄭芝龍今天在巡撫衙門待的時間,比想象中要長很多福建巡撫熊文燦,這次也給足了他面子。

  當天晚些時候,鄭氏一行人喜色滿面地回到了恒廣康。而到了這時,既然消息沒有被刻意封鎖,那么福州城里自然會掀起一波跟紅頂白的暗流來。

  首先上門的,是同知林書第。作為一直以來不遺余力幫助鄭氏張目的主力人物,眼看著勝利在即,自然是要找芝龍兄賣一波功勞的。

林同知沒有失望。從恒廣康離開時,他不但得到一張禮單,而且還得到一份承諾:今后同知家的貨船從鄭家這里領認旗,終身免費  幾個早已有所準備的幾個大小海商,也陸續登門道賀一波。

  要知道,鄭氏這一趟來福州,即便是所謂的“輕車簡從”,那么最低限度的5條福船還是有的。

  這5艘船上少說也裝了800條鄭家的嫡系精銳,是鄭芝龍的核心親兵。

  這股人馬靠岸,要說三山五岳的人士不注意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鄭芝龍進城前吩咐了低調行事,但是弟兄們去福州城里喝點小酒,找點樂子還是很正常的。這么一來二去,知道巨渠鄭一官進城招安的人就多了起來。

  當然了,現在這都些不是事。只要招安能順利完成,那么整個福建的海商從此以后都要看鄭氏的臉色行事,眼下這點小場面,預熱而已。

  第二天巳時正,熟悉的時間,熟悉的衙門。今天老熊接見鄭氏的地點,貌似更加親近了一些:大書房。

  參與此事的人選,也多出來一個手拿折扇,全程微笑的黃贊畫。而鄭芝龍帶來的猛將鄭芝虎,也首次拜見了巡撫大人。

  熟悉的場面,熟悉的互飚演技,熟悉的慷慨激昂。

  所以當巡撫大人在聽取了鄭氏海盜兄弟掃蕩其他海盜弟兄們的靖海方案后,老人家也是相當激動的:終于找到可以托付萬鈞重擔的人選!圣上出京前的殷切期望,老夫這下終于有望達成了!

  這人一激動,就容易被忽悠。

  老熊當時明顯被鄭氏兄弟忽悠到了,所以老人家一高興,就將宮里少量流出的一件寶物拿了出來。

  這寶物是塊懷表。一塊有著濃郁中式風格的景泰藍外殼,透明內殼,漢字表盤,滴滴答答不停在走針的機械懷表。

  懷表的發明,歷史上要到19世紀末了,所以鄭家兄弟肯定沒見過這玩意根據在一旁負責講解的黃舉人所說,這銀晷是內宮監高手匠人打制,走時精準,數量稀少只有二品以上大員,方能從掌印太監手中“流落”出那么一半塊來。

  芝龍兄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這物件的精巧和不凡,心知此物必是大內高手匠人打造,于是他急忙起身道謝。

  “老夫當日出京,也是看此物口采甚好,故此才帶于身旁。”老熊此刻儼然一副和藹長輩的作態,捻須微笑道:“小玩意既是走時精準,那留在巡撫衙門內,也就無甚大用,不若傳給小兒輩。芝龍你日后晝夜行船,替朝廷效力,有此物傍身,也能比旁人多個依仗。”

  說實話,當老熊講完這段話后,這一刻鄭帥哥還真有點小感動。用手指輕撫著表殼外圈的那一圈銘文“平海靖波么么噠”,鄭芝龍雖說看不懂全句的含義,但是就憑前四字,就足以讓他銘感五內了。

  “芝龍當以此物為戒,不負大人所托,抵定東南,饋報朝廷厚恩!”這一刻鄭帥哥誠心拜服于老熊面前,絲毫感受不到手中懷表散發出的陣陣邪氣。

  當天下午,鄭芝龍就在大批手下的簇擁中,出了福州南門,回到自己的座船“同安”號上。

  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為在離開撫衙之前,鄭家這邊已經和熊文燦達成了協議:明日一早,熊大將親自出城,為鄭氏送行。

  既然明天在碼頭上有一出傾情相送的戲碼要上演,那么鄭家這邊自然要提前做好準備:包括召回所有人手,打理內務,收拾甲板務必使明天熊大到來時,見到的是一支威武之師,整潔之師。

  至于鄭芝龍本人,那就更不必說。他必須在明天清晨城門開啟,老熊帶著大隊人馬出城之前,就在船上做好一切迎接領導來視察的工作,所以他今天下午就得出城。

  隨著鄭芝龍的出城,這幾天隱隱有些波動的福州城里,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緩慢的節奏。事實上在中古時代,絕大部分庸庸碌碌的民眾,是感受不到什么特殊氣氛的,沒有智能手機的輔助,那些足以影響到歷史走勢的事件,在古老的城市里很難掀起波瀾。

  熊七就是這樣一個庸碌的人。

  上午打發走鄭芝龍之后,說實話,老熊背地里也是長出一口大氣的熊文燦看似身居高位,威風八面,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這一系列選擇下來,自家背了多大的干系。

  而熊七作為唯一清楚個中緣由的親信家人,自然也跟著放松下來再沒有比古代的人身依附更能體現出“一損俱損”這個詞的含義了。

  上午打發走鄭芝龍,下午陪著老爺會見了撫標營中軍參將,分派完明早出城事宜后,老爺今日早早便去歇息了。而熊七同志呢,服侍完自家老爺后,搖身一變,就成身了熊大爺他老人家也需要放松的!

  去哪放松?三福閣。

  三福閣坐落在西花市頭,是福州城里有名的去處。既然是好去處,那么妙齡35,還算得上是一條精壯漢子的熊七熊大爺,定是與此地有緣了。

  理論上講,似七爺這等人物,平日里要找樂子的話,應該去西門外,福州西湖邊的樂坊街泛舟賞月,流連過夜才是正事。然而七爺由于有差事在身,往往天明前就要伺候自家老爺,所以去西門外是不行的:城門未開,來不及。

  所以位于城內,距離撫衙也不是太遠的三福閣,現如今就成了七爺的定點消費處。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而熊七這種封疆大吏的貼身長隨,事實上對于下層人民來說,權勢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平日里看似不起眼的七爺,至少在三福閣這種風月場合,那都是橫著走的。

  所以當華燈初上時,七爺已經坐在自己的相好,三福閣紅倌人水秀兒的涼閣里喝酒了。

  水秀兒年方20,生得亭亭玉立,柔媚嬌艷,正是一個一生中最好的歲月。而此刻的她,兩頰暈紅,眉目流轉,正狠狠盯著手中幾塊晶瑩閃亮的紅藍寶石,看個不停。

  下一刻,水秀兒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熊七:“爺,最近怎么大方起來了?許是大老爺提了月錢?”

  “好個利嘴小人兒,得了便宜不說,還敢取笑恩客!”少說已經灌下去三五杯古越梅的熊七,這時同樣臉頰暈紅,眼神迷離,之見他邊說,邊笑嘻嘻地伸出手,往水秀兒臉蛋上捏去。

  “啪”地一聲,熊爺手背挨了素手輕輕一下。

  “你這人,最是沒個正形,人家問你話呢!”美女這一刻佯裝惱怒,嬌嗔和白眼齊飛,把個熊老七看了個五迷三道。

  “嘿嘿,我家老爺一年正俸不過700擔糧米,夠哪個吃飯?”熊七收回手背,在鼻端輕輕一聞,然后才笑瞇瞇地告訴水秀兒:“這幾塊天竺寶石是漳州來的土包子送的,你且拿去打幾支簪子,免得回頭又賣嘴說爺不痛你。”

  “漳州來的?怨不得呢!”水秀兒聽到這個詞后,貌似興奮許多:“這幾日樓里接了不少漳州豪客,個個出手大方,喜得媽媽眉花眼笑的。”

  熊七聽到這里哈哈一笑,從盤中抓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里:“你那遭瘟的媽媽今趟該是得了空歡喜,那幫人明日就走。”

  “呵呵呵”水秀兒聞言,掩起櫻桃小嘴,發出一串銀鈴般地笑聲:“果真如此,媽媽明日便要依柱望門了。”

  一男一女在涼閣里發出一陣同仇敵愾的歡樂笑聲后,水秀兒悠然收起笑聲,仿佛是不經意間感嘆到:“說起來寶媽媽也怪不容易的,操持著這么大一攤兒。唉,那些漳州海客,許是不久后再來也未可知。”

  熊七這時剛飲完一杯酒,聞言冷笑道:“再來?哼哼,莫要再做夢了。”

  水秀兒眼一亮:“如何就來不得?”

  “哦”七爺這時雖說喝了幾杯,但到底還是沒有喝多,話說到這里,便打住不再深談,而是轉了話題,談起了風花雪月。

  水秀兒見恩客轉了性,自然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下一刻,美女翹起蘭花指,彎起柳葉眉,提起了桌上的銀酒壺:“來,冤家,奴婢再陪您喝一杯。”

  沒過多久,七爺已是到量,只見他暈暈乎乎,滿嘴嘟囔著亂語,隨著水秀兒進了臥房。一旁早有那鋪床丫鬟打理好了床榻,于是七爺便和美女滾起了床單。

  一個多時辰后,在水秀兒刻意伺候下,七爺幾度,早已是人去樓空,疲不能興。而水秀兒這邊在等到七爺呼呼大睡以后,先是起身在房內點了一柱安神香,這之后才匆匆披上一件大紅軟紗,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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