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一個強大勢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在對手還處于幼苗時期的時候,出手掐滅。
穿越眾就處于這樣一個時期。
即便在17世紀的當下,有很多勢力都比鄭芝龍強大,都可以將鄭氏趕盡殺絕。然而由于地緣和關系,眼下針尖對麥芒一般,有能力給穿越勢力造成巨大傷害的,只有鄭芝龍。
鄭芝龍其實真的不強。
不提那些歐陸鬼畜們在老巢建造的類似于“海上君王”號這種上百門大炮的巨艦,即便是擁有5080門側舷火炮的二級戰艦,哪怕總數只有四分之一,如果在遠離淺海岸的大洋上和鄭氏開戰,那么鄭氏一定會全軍覆沒。
至于陸軍就更不用說國姓爺圍南京和清軍突廈門這兩場戲,已經把海盜們的陸戰本事徹底漏了。
只要再給穿越眾幾年時間,無論是陸戰狂魔滿洲白甲大兵,還是歐米鬼畜英荷大艦隊,這些比鄭芝龍集團強大的多的對手,在穿越眾面前都是渣,都是渣。
然而就在這個時間點,在某勢力蛻變的前夜,鄭芝龍這樣一個傳統的冷兵器海盜集團,現在卻成了高大上的穿越勢力所面臨的最大敵手無它,只能說趕巧了。
就在海對岸秣馬厲兵,枕戈待旦的同時,福州城下卻感覺不到一絲殺氣。
5艘由廈門方向駛來的大福船,此刻已經停在了福州城外的官碼頭上。
而這5艘船的主人,南中國海目前最大的海盜頭目,小名一官,大名叫做鄭芝龍的,此刻正坐在“恒廣康”綢緞鋪的書房里,和自己的遠方親戚鄭三才說話。
1604年生人的鄭芝龍,現如今虛歲才25歲,真真稱得上是少年英杰。而這個令漳泉海民聞風喪膽,官府頭痛不已的大盜,實際上卻是一個相當英俊瀟灑的人:劍眉郎目,鼻挺額展,體形修長,渾身上下英氣勃勃,沒有半分海賊味道。
后世有一句話很適合年輕時的鄭芝龍:始于顏值,陷于才華。這個24歲就能統領萬千海盜的年輕人,毫無疑問,是有才華和個人魅力的。
當然了,凡事都有兩面。
一官同志能混到今天這種程度,和他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同樣分不開。縱觀芝龍一生,此人信天主教,信媽祖,信佛教不停在各路老大之間跳槽,“六姓家奴”這個稱呼,中國歷史上也是少有人能做到的。
芝龍早年間剛出道時,在澳門接受了天主教洗禮。當時洋人給他取名為尼古拉斯,所以,他就有了尼古拉斯凱奇錯,是尼古拉斯一官這個新名字。
這之后鄭芝龍往來東南亞各地,然后在日本投靠了第二任東家:大海商李旦。
事后經李旦介紹,鄭芝龍又去給荷蘭人當了翻譯。說是翻譯,其實是率領船隊負責在海峽中攔截西班牙人信使的海盜頭子。
李旦過世后,鄭芝龍逐漸接收其勢力,1624年中秋后,鄭芝龍將事業重心遷到臺灣,又歸附了他的第四任東家:“日本甲螺”倭寇首領顏思齊。
在1625年顏思齊意外死亡后,鄭帥哥又一次接手了東家的基業。這一次,他扯起了“十八芝”的海盜大旗,開始奮戰在福建沿海,抱著“以打促和”的戰略思想,和官軍不斷反復爭斗,拼命在第五任主子面前,展示著自己“不給糖果就搗亂”的能力。
是的,歷史上他成功了。在投靠第六任滿清主子之前,他在第五任大明主子這里,達到了人生巔峰。
而今天坐在恒廣康里品茗的鄭帥哥,自然不會知道,歷史已經在這里發生了小小的變動。相反,他此刻的心情是相當不錯的。
官府已經在自己又打又拉的諸般手段之下,經由新任巡撫出面,透出了招撫之意。而此次招撫,雙方事前都做足了功課,勢必不會像之前那幾次一樣無功而返。
關于這一點,鄭芝龍還是有把握的,他今日能親來福州城,本身就是明證。
“三才,巡撫衙門里,近日可有動靜?”下船伊始,來到恒廣康落腳的鄭芝龍,未及吸塵,便張口問起了福州城里的動靜。
聽到董事長問話,陪坐在一旁的福州分公司經理鄭三才自然不敢怠慢,急忙答道:“近日招撫的消息,已在撫衙傳開了。”
“嗯,想來也該如此。那黃贊畫何時到?”
“午后便到。”
“此人是熊撫軍心腹,不可怠慢,要備好重禮。稍后我要洗漱更衣,午后再與黃贊畫懇談。”
“三才曉得了。”
稍微吩咐幾句,鄭芝龍飲一口茶水后,又提到了某個令他忌憚的勢力:“那伙大員髡人,最近有何動靜?”
“未曾探得彼輩和官府有何來往。”鄭三才回了一句后,起身從桌斗里取出一張淡黃色的細竹紙來:“髡人生意倒是興隆,本月已從福州購了大約20船的鐵料和石炭,還有幾船叫花子。”
鄭芝龍接過竹紙一看,然后用手指彈了彈紙面,抬頭笑道:“端地是好生意,拉走鐵碳,拉回來私鹽水泥,粗貨換粗貨。嗯,眼下招撫之事要緊,且隨他去便是。”
話音未落,下首一個膀大腰圓,眉語間和鄭芝龍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大聲說道:“若是招安之事辦妥,可在事后封了髡人的生意。”
年輕人叫鄭芝虎,是鄭芝龍長弟。歷史上的鄭芝虎勇猛果敢,武藝過人,江湖有“龍智虎勇”之譽。
崇禎八年,鄭芝龍平滅劉香之役,鄭芝虎“口含鋼刀,手持藤盾牌,船尾繩蕩躍”,跳至劉香船上格斗。此人一路“格盜殆盡”幾乎殺光劉香手下海盜,最后卻大意中伏,遭到漁住擲入海里,溺斃。
劉香隨后戰敗自殺。
總之,鄭芝虎是一員猛將,肉搏戰強人。
聽到自家兄弟發話后,鄭芝龍先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鄭芝虎天生嗓門巨大,一句話振得屋里嗡嗡做響。
“此事容后再議,不可打草驚蛇。”
“哼,還怕他不成!”
“別人銃炮犀利,我輩只余肉身,即便要動手,也要聯絡荷葡之輩,籌劃萬全才好。”
鄭芝龍說到這里,長身而起,就欲往后宅洗漱更衣。臨了,他轉過身又叮囑鄭三才道:“這幾日城內外所有關系暗線都要動起來,不要吝嗇銀子,有撫衙內的言語,及時報于我知。”
“大當家但請放心,三才曉得輕重。”
午后,一襲轎子停在了恒廣康門外。
隨同巡撫衙門當紅贊畫黃平黃老爺前來的,自然還是一隊撫衙親兵,外帶熊七這個文燦親信家人。
而一代人杰鄭芝龍,此刻卻只穿著一身藍色素袍,在眾多隨從簇擁下,出門迎接黃老爺。
雙方的見面自然是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的。
由于這之前鄭芝龍大鬧,其中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理由就是當初泉州知府蔡善繼慢待了他,所以黃平今天的態度,自然是親切而又隨和的。
而鄭芝龍這種能當六姓家奴的梟雄人物,在這種關鍵時刻自然不會腦抽去玩什么傲嬌總裁的梗,所以雙方蒲一見面,氣氛是相當熱烈。
交談的過程也很愉快。
黃平這次給足了鄭芝龍面子。代表老熊的他,在恒廣康待了整整一個時辰。
這期間雙方天南海北聊了不少。臨了,黃舉人又特意演了一把滑吏做派:在說到福州風光的時候,他特意埋怨了幾句當地的房價,說自己為了買房,欠了本地商人不少銀子,提醒鄭朋友以后在福州置業要小心,此地房價虛高 鄭朋友自然是夠意思的。當黃老爺事后從綢緞莊走出來時,已然是眉花眼笑,兩袖金風了。此刻他的袖囊里,揣著鄭某人的兩張禮單,其中一張是老熊的,另外一張,自然就是鄭財主給他發的買房貸款了無息,而且不用歸還。
在一干拿足了好處的親兵簇擁下,黃老爺和已經升級成親密戰友的鄭財主淳淳告別,之后他便上轎打道回衙。不久后,等回到熊大書房門前的時候,黃平早已收起了那副貪婪索賄的嘴臉,換回了本來面目。
第二天巳時初9點整,鄭芝龍一行,依約來到了福建巡撫衙門拜見熊文燦。
巡撫衙門這一刻雖說不至于中門大開,但是由黃師爺親自帶人迎出門外的隆重一幕,還是被吃瓜群眾看在了眼里。當天晚些時候,官府即將招撫閩海巨渠鄭芝龍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四處傳開。
進入巡撫衙門后,一切正常。鄭芝龍除了在門廊外聽到幾聲微小的“咔嚓”聲之外,并沒有感覺到其他異常。
很快,他就見到了在花廳獨坐的熊文燦。
無論是穿著一身居家道袍的老熊,還是帶著私人含義的花廳,這都讓年輕的鄭芝龍感到滿意。要知道,當初蔡善繼會見他的時候,可是一身官袍坐在公堂上擺譜的。
下一刻,鄭芝龍再無猶豫,緊上前一步就跪拜了下去:“草民鄭芝龍叩見撫軍大人。”
“芝龍你無需多禮,快快請起。”穿著一身松紋道袍的熊文燦,此刻俯身一抬,就將膝蓋尚未著地的鄭芝龍扶了起來。
“草民多謝撫軍大人!”
“年紀輕輕,便能心念正途,不容易,不容易。”熊文燦在這時輕捋長須,溫和地說道:“芝龍你今日到此,這審時度勢的本事,可也不呵呵。”
“之前事,不得已耳,芝龍不敢抗拒王師,日后當為朝廷效死力。大人但請放心,有某在,東南半壁可高枕矣!”
“呵呵,呵呵,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