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手術
通常而言，如果一個人久居高位。那么無論他是正氣凜然的正派領袖，還是自私狡詐的邪道梟雄，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會帶著不怒自威的魄力。
顯然，喊話喝止了眾人吵鬧的中年人就具備這種令人信服、膽寒的魄力。因為洛澗的心腔引流急救而引起的吵鬧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沒人敢再說多說一句什么。
洛澗聽到了來人的聲音，心底忽而一顫，知道這個病人再也沒有能進手術室的可能了，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若不是被傷患的家屬攔著，他很想大步地離開這里。
來人不是誰，正是洛澗的父親——洛亞華，同時也是洛家私立醫院——仁和醫院的現任院長。正如同他的名字，不亞于世界之中華醫術，洛亞華醫術高超，年僅四十八歲就榮獲了國家中醫管理局、衛生部等國家機關授予的“國醫大師”的稱號。全國僅僅兩百七十八名國醫大師，仁和醫院便有兩個。除了洛澗的父親，還有一個便是洛澗的祖父。
兩名國醫大師坐鎮，這也就是為什么就算出過七年前的醫療事故之后，仁和醫院還是病患慕名云集的原因。
原本聽到了吵鬧聲才不得不出來制止的一名輪值醫生在看到洛亞華后，不由得有些慌亂地道：“洛…洛院長！您怎么來了。”
傷患的家屬、親戚一聽這出聲喝止的人，竟然就是赫赫有名國醫大師的洛院長。齊齊露出看到了救世主一樣的神情，趕忙苦苦地哀求道：“洛院長！求求您開恩吧！救救我家閨女吧！她還年輕啊！”
一時間，走道又回響起他們痛哭零涕、苦苦哀求的聲音。
洛亞華看了一眼床上的傷患，贊許地點了點頭，道：“一女不事二夫，一個正在接受醫生治療的病患，自然也不能隨意更換主治醫生。”
傷患家屬原本還在痛哭零涕，聽到洛亞華一提起洛澗，不由得又有一股怒氣沖上了頭，這些家屬現在才馬后炮的想到：這個人這么年輕，甚至還可能是個未成年人，就算是樣貌顯嫩，估計也就是個剛畢業的實習醫生，怎么能治病救人？想到此，便又紛紛指責起了洛澗。
“洛院長，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對啊！洛院長，他就是個實習醫生，竟然隨便對病人動手。”
“就是就是，你看我閨女，這…這血都噴出來了！洛院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閨女啊。”
“要是我女兒出了什么問題，我就要你給我女兒賠命！”
最后一句顯然是對洛澗說的，而隨后又是諸多帶著穢污詞的指責、辱罵。
洛澗知道有些醫療手段，諸如開顱手術、開腔手術，對于普通人來說確實是過于刺激了，但是洛澗卻沒想到，也不知道會引起傷患家屬如此過激的指責、辱罵。
一句又一句刺耳、難聽、甚至于是人身攻擊的話語竄進了洛澗的耳朵里！就像是瀑布不斷傾瀉而下的水流，悉數拍打在了洛澗的身上，既疼痛又冰冷。
洛亞華聽著傷患家屬污穢不堪的謾罵，不由得臉色一沉，喝道：“如果是沒有他的急救，再過五分鐘病人的心臟就會因為心腔壓力過高而無法起搏跳動！那時候你們就該回去準備厚葬了！”眼神如電一掃而過，傷患的家屬紛紛閉上了嘴。
洛亞華走到洛澗身旁，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做得不錯，每一步都精準無誤。”
洛澗沒有理會他，撥開了他的手便要離去。
洛亞華道：“既然起了步，就別停下來。”
洛澗緩了緩腳步，問道：“什么意思？”
洛亞華道：“我知道你對我…甚至整個業界都有了隔閡。但是你要記住一點，無論你再怎么厲害，一臺手術永遠都不是你自己一個人能做得完的。”說罷，看見洛澗腳步雖然緩了一緩，但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又道：“這個病人我可以接，但是我有個條件。”
洛澗終于才停下了腳步，盡管遭受傷患家屬的辱罵、指責，但是他心底里的偏執，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心還是促使他停下了腳步，問道：“什么條件？”
洛亞華道：“你主刀！”
病患家屬一聽竟然要一個實習醫生主刀，那還得了？紛紛表示人命關天的，堅決不同意洛澗做主刀醫生！這都當自己的閨女是什么了？實習醫生的練習對象嗎？
洛亞華看了一眼傷患家屬，話語里沒有一絲憐憫，悠悠地道：“既然你們不同意，那就請把床位費和急救費用到收費處結算一下并立刻轉院或者離開醫院。”
看著氣息漸弱的傷患，他們又怎么敢就此離開呢？就說轉院，怕是轉移的過程中傷患就咽氣了也說不定啊？實在無奈之下，便也只能同意。
手術室的自動門緩緩地打開了，門后站著的洛澗神色中顯露著一股一往無前的自信。他已經換上了墨綠色的手術衣、手術帽、口罩，這是一臺公開的手術。
當然，是只對洛亞華一個人公開的手術。
仁和醫院不僅僅只是醫院，同時還是市醫科大學的合作實習醫院。為了能讓在校學生、實習醫生近距離的觀看學習手術，洛家花費大量的資金建造了一個可觀摩的手術臺，觀摩看臺用單向觀看的隔音罩玻璃隔開，以確保觀摩的人員不會影響到主刀醫生。
無影燈下，麻醉醫師、護士緊張地看著洛澗。傷患的家屬們不知道實情，而他們卻已經在醫院工作了十幾年，又怎么會不清楚眼前的這主刀醫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又怎么會不清楚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少年是第一次站在手術臺前？
現在可不比七年前，醫患關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張。面對醫療事故、絕癥而終的病患家屬，多少醫療人員慘遭病患家屬的打擊報復、故意傷害、甚者是殺害。如果這個毫無手術經驗的洛少爺又給醫院鬧出個醫療事故。且先不說會對醫院的收入造成什么影響，自己這些參與到手術來的人，會不會受到牽連遭受病患家屬的打擊報復還不好說呢！
話雖如此，每個人還是嚴陣以待，力求將這臺手術做圓滿，拯救這個一只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的傷患。
為了防止麻醉過量導致傷患的生命體征降低，麻醉醫師降低了麻醉含量，傷患原本就昏迷不醒，只有一些身體的自我防護意識還在運作著。麻醉完畢后，渾身的肌肉已經松弛下來，平躺在手術臺上。
洛澗仔細觀察著傷患：傷患被高速汽車撞傷，又被經過碾壓、拖行，導致外傷過多，失血嚴重，脊柱、手、腳暫未發現骨折，肋骨有開放性骨折，同時瞳孔潰散放大，很明顯的因為內出血而造成顱腔內占位性病變，導致顱內壓力過高，也就是腦疝。
洛澗高聲道：“腦顱CT！”
助手護士立刻將患者的腦顱CT片子放到看片燈上，洛澗眼睛一邊迅速地掃過有十數個透視腦顱的CT片子一邊高聲道：“剃發！”
手術護士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的同時又迅速地將傷患的長發剪短、剃光。
洛澗取了筆，根據剛才看到的CT片子在傷患的頭上畫了兩個小小的深藍色的“×”，放下筆的同時又高聲道：“靜脈注射防血腦屏障抗生素！劑量2g。”
護士十分快速并且精準的完成了洛澗的指令，與此同時護士、麻醉醫師、助手醫師的耳朵里都響起了一段略帶嘶沙的話：“防止身體其他部位細菌群位移導致創傷感染，注射預防性抗生素！劑量6g。”
手術室里，除了洛澗之外所有人都聽到了。沒錯，這臺手術，洛亞華也參與了，只是，通過遠程協助的方式，避開了洛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