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蘇暮心(四)

　　洛澗先是夸贊了一下蘇暮心的琴技，往后再說她技藝中的不足，也算是賣了她一個面子。

　　不過那蘇暮心卻沒有領會過來，亦或者是領會了過來卻不領那情，仍然是不服氣的道：“還請洛公子賜教暮心琴技中有何不足？”

　　洛澗沒理會蘇暮心話里的不服，輕笑了一聲，道：“賜教不敢當。蘇小姐，你的琴藝雖然精湛，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卻是已經相當難了。我…我劉兄今日若是點出了你的不足，也算得上是幫了你的一個忙，助你破了技藝上的瓶頸。我們混行江湖的，講究的是一個利益與義氣人情的往來。我們與蘇小姐并無人情交往，若是沒得有半點彩頭，我們也不太愿意去做那無利無義之事。”

　　蘇暮心卻是愣了一下，平日里的那些人若是能與自己說上一句話，便已經是感恩戴德，哪還有人與自己談利一事的？隨記咯咯地嬌笑了起來，道：“無利不起早，洛公子說得對，但不知道洛公子想要什么樣的彩頭呢？”

　　洛澗撇了一下終于是回過神來的遼東小怪，道：“很簡單，只要蘇小姐答應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蘇暮心還未開口，那柳信平卻是大聲呵斥道：“不行！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洛澗笑著看了柳信平一眼，道：“柳公子，你是不放心我，擔心我會對蘇小姐提出些什么非分的要求？”

　　柳信平道：“蘇小姐這般天仙一般的人物，哪是你能隨便褻瀆的？”

　　洛澗嘴角一挑，道：“哦~~原來，柳公子是對蘇小姐不放心啊。”

　　柳信平被他這么一說，倒是楞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了。心中暗道不好，竟然被他帶進了坑里。若是阻撓這人說話，那豈不是也承認了蘇小姐的琴藝中有不足之處嗎？他想與蘇暮心解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一時間撓頭抓耳，焦慮無比。

　　洛澗見蘇暮心仍在沉思的模樣，輕聲笑道：“蘇小姐不要多慮，絕不是要讓小姐做那般齷齪之事。”

　　蘇暮心聞言，忽而卻是嬌美一笑，身體輕扭，往洛澗這邊的雅間又靠近了些，輕聲道：“只要能讓暮心心服口服，暮心就便如洛公子所愿又如何呢？”

　　蘇暮心雖然含笑的看著洛澗，但是眼中卻悄然閃過了一絲寒光與殺意，顯然依舊擔心他會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來。

　　蘇暮心會這么想，其實也從側面承認了自己琴藝中仍有不足，只是她此時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心神上的變化罷了。

　　長樂苑中眾人皆是愣住了，沒想到這蘇暮心竟然答應了那人的要求。不過在他們看來，蘇暮心琴藝唱功皆是天人之境，若是想挑出毛病來，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莫說長樂苑中的其他人了，雅間內的三人也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洛澗。

　　張逸悄聲地對安蠡笙問道：“安姑娘，這洛兄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說他真的能挑出蘇暮心琴曲里的不足嗎？”

　　安蠡笙也還在驚愕之中，道：“我也不知，但洛澗若非有自信，他不會這般出風頭。”

　　安蠡笙才是場內最是驚愕的人，她真的是覺得自己是看不懂洛澗。前幾日在覺明禪院忽然抖出一手廚藝，現在又忽然顯得精通樂律，這個人到底會多少東西啊？

　　不過安蠡笙見蘇暮心微笑著看著洛澗，眼中帶著媚意，卻是看著蘇暮心越看越不順眼了，忍不住心里輕罵道：這不要臉的狐媚子！

　　這倒是安蠡笙多想了，洛澗對蘇暮心勾魂一般的媚眼視如無物，笑道：“既然蘇小姐答應了，那我就說了。”

　　蘇暮心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嬌笑道：“悉聽洛公子的教誨。”

　　洛澗道：“蘇小姐的琴藝、唱功皆是不凡，這點我不否認，而且我想在座的各位也不會否認，蘇小姐的不足并不出在琴藝和唱功上。”

　　不僅蘇暮心，長樂園內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似乎在聆聽他說的話。

　　洛澗道：“正因為蘇小姐的琴藝和唱功都不凡，反而過于注重技藝技巧。卻是忽視了對于詩詞字句中的含義，創作背景的揣摩，無法將詩詞的感情真正的表達出來。須知琴只是琴，詩也只是詩，奏唱之人若無法揣摩出詩詞的真情實感，那便只是空有悅耳之音，卻無內涵，經不起一絲推敲，那樣又如何能引人深思，感同身受呢？”

　　洛澗雖然不知道她的文學涵養如何，但是卻將一首應令詩唱成了幽怨的情愛之詩，怎么可能會是對詩詞的創作背景進行了解呢？她卻是但從字面的含義去理解了。

　　蘇暮心沉思了一陣，并未反駁，她確實沒有對詩句之外進行過多的了解，現在聽洛澗一說，她雖然不知道這詩背后有何故事，但是一想便也明白了過來，定然是自己唱出了不一樣的韻味，所以才引得他道出自己的不足，心中暗道：這人倒卻是有幾分見識。

　　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卻沒有這么想，尤其是柳信平，他本就被洛澗氣的焦慮發暈，現在聽他模模糊糊的一說，更是不愿去思考，直接便出言反駁道：“這新入姬人詩，便寫的是南朝皇太子與新入姬人的情話，暮心姑娘有何處沒有表達出來？單憑你空口一說，讓人怎么信服？”

　　洛澗雖然道出了蘇暮心的不足之處，蘇暮心自己轉念一想也明白了過來。不過心中也是對此疑問，眼下柳信平問了出來，也算是對上了蘇暮心的心思。

　　洛澗道：“蘇小姐可知這新入姬人應令詩是何人所作？為何所作？”

　　蘇暮心道：“南朝大臣江總持，為慶賀皇太子新娶姬人所作。”

　　洛澗道：“沒錯，正是江總的詩句，那我再問蘇小姐一句，應令是何意？”

　　蘇暮心也是學識甚深之人，洛澗這么一問，她心中如有驚雷，一下就會意了過來，但此時洛澗發問，她也只得苦苦地道：“應…應太子所召。”

　　洛澗看她的樣子，知道她已經會意過來了，便不再咄咄逼人，輕聲道：“蘇小姐說的沒錯，這詩便是應南朝皇太子所召，慶賀皇太子新娶姬人，姬人便是小妾的意思。詩詞通篇盡是為了應皇太子的令，而應景拍馬刻意描寫了皇太子與姬人的情愛甚篤，且不論皇太子是否與姬人有如此深厚感情，這新入姬人何來幽怨？”洛澗頓了一頓，冷哼一聲，道：“恕在下直言，就算貴為皇太子，娶妾之人又如何擔得上如此幽怨之情？”

　　柳信平張了張嘴，卻是無從反駁，而蘇暮心聽了他的話之后，亦是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