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說,那簾子之后的妙人兒,自然就是長樂苑的當家花魁蘇暮心了。
洛澗看著那蘇暮心簾子之后若隱若現的影子,嘴角卻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的不屑與冷笑。
洛澗這不屑的冷笑自然是沒能逃過安蠡笙的眼睛。她自打進這長樂苑之后就一直盯著洛澗不放。尤其是在見識到他對應自如又毫不忌諱地和那老鴇子調笑之后,她就更放心不下了,就擔心一個不經意間他便不知道跑到哪個姑娘懷里去了。
安蠡笙更沒想到的是這三人之中最深諳風月場所之道的,竟然是看起來最老實巴交的洛澗。她原以為張逸疲于應付朝廷官場的人際官道,對于吃喝玩樂風月場所應該才是最得心應手的才是。
這洛澗看著乖乖巧巧的,沒想到竟然也流連過煙花之地。安蠡笙當下心生悶氣,但是有要事在身,又不能發作,只能死死盯著他。
現在見他冷笑,不由得問道:“你笑些什么?莫不是你也想去拔個頭籌,當那蘇暮心的入幕之賓?”
洛澗道:“呵呵,但凡是個花魁,都不愿輕易讓人做什么入幕之賓,玩些神秘的手段,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攬到更多的生意。她若是還想賺錢,那么她這個入幕之賓就永遠是不會存在的,這樣心懷念想的男人們才會絡繹不絕呀。”
安蠡笙道:“哼,你倒是把這些門門道道都看得清楚,也不知道你這人去過多少煙花之地。”語氣中透露出的不快,除非是聾子,不然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洛澗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我怎么就去過多少煙花之地了,我可是第一次上青樓。”
安蠡笙沒想到他竟然在別人面前對自己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來,不由得臉色緋紅,還想解釋,但轉眼一看,張逸和遼東小怪的眼球早就被蘇暮心給吸引了過去,哪里曾看過自己這邊來。
安蠡笙又羞又有些惱,面紅耳赤地道:“那你怎么能那般熟練地與那女人說那些…那些露骨的話,還張口閉口地瞎叫姐姐。”
洛澗笑了笑,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不是裝得自己已經是風月老手了,那老媽子肯定會費盡心思給我們介紹姑娘,那時候更是煩不勝煩了。”
安蠡笙憤憤地道:“那讓他們說去不也可以嗎?可不許你和那些女人說這么露骨的話。”
洛澗道:“我原先也不想說啊!劉兄也就罷了,我是沒想到張兄竟然也像個初哥一樣。以張兄那地位身份,我還當他已經把十八摸這種小曲聽得膩味了呢。”
安蠡笙雖然不知道十八摸是什么小曲,但是這語境之下,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由得伸手往洛澗的腰間一擰。
洛澗吃痛,但是又不敢叫出聲來,臉上表情極其精彩。
兩人調笑了好一陣,而那樓臺上的蘇暮心卻也是良久也不說話。
正當已經有客人不耐煩之際,只見蘇暮心十指輕撥,便聞一陣天籟之聲由樓臺緩緩而來。
初時聲響尚是輕巧,似乎山間淌水汩汩而下,漸漸便又緊湊起來,似荷塘初春細雨打著荷葉密密麻麻。細細凝聽,那琴聲仿佛帶著奇幻的魔力,音律似乎在身邊盤旋,又似乎在耳邊愜語,直讓人沉醉其中。
洛澗不由得大吃一驚,這蘇暮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這本是樸素無奇的一段曲律,竟然有一種前世自己所聽的環繞音的意味。
“洛浦流風漾淇水,秦樓初日度陽臺。
玉軼輕輪五香散,金燈夜火百花開。
非是妖姬渡江日,定言神女隔河來。
來時向月別姮娥,別時清吹晴簫史。
數錢拾翠爭佳麗,拂紅點黛何相似。
本持纖腰惑楚宮,暫回舞袖驚吳市。
新人羽帳掛流蘇,故人網戶織蜘蛛。
梅花柳色春難遍,情來春去在須臾。
不用庭中賦綠草,但愿思著弄明珠。”
一陣悅耳的女聲傳來,通透清脆又平緩,訴說著姬人貌美多姿,風流多情,與太子奢華又高雅的情愛甚篤。
這是南朝陳總持所做的一首詩,皇太子新娶小妾,陳總持奉太子命為作詩,通篇為應景拍馬。此時這詩讓蘇暮心唱來,琴音相和,似有一股情愛,幽怨的憂愁融入了詩中。
長樂苑里原本嘈雜吵鬧的環境在此時安靜之極,蘇暮心一曲完畢,長樂苑的客人也大都是有頭有臉有些學識底蘊的人,細細一看,大家仍舊沉浸在那美麗的愛情詩曲當中,久久未曾回味過來。
張逸和遼東小怪,也是呆呆望著珠簾后的俏麗身影,臉上滿是仰慕和憧憬。
就連對這青樓之事心生厭惡的安蠡笙,也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良久,安蠡笙才嘆道:“今日聞此一曲,竟如此美妙。若非蘇暮心不是青樓女子,去與她相識,倒也是件妙事。”
長樂苑內,最清醒的莫過于洛澗了。
這蘇暮心的歌喉曲藝雖然美是美,但對于洛澗早已經聽過了全世界各種美妙歌喉的人來說,卻是顯得有些技藝不足又單調了些許。
那蘇暮心一曲完畢,盈盈起身,旁邊的丫鬟掀起珠簾,一張國色天香的面孔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雖不是婦人,卻青絲高盤,玉面粉腮,櫻桃細唇,媚眼瓊鼻,身著一襲麻布素衣,卻絲毫掩不住貌美光華,顧盼間媚眼盈盈,舉手投足如弱柳扶風,端地是一個國色天香的貌美女子。
洛澗的心里不由得也猛跳了幾下,暗道:這蘇暮心的容貌竟然絲毫不輸安蠡笙,媚眼中更是多了幾分妖艷之色。
只見蘇暮心面露微笑,媚眼四顧,她的眼中似乎有著一種神秘的魔力,讓男人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再看下去,似乎被攝了心神一般只能呆呆地望著她。
蘇暮心行了個禮,掩唇嬌聲輕道:“小女子蘇暮心,這廂有禮了。”
蘇暮心話音剛落,院內各種問好的聲音絡繹不絕。
“在下柳信平,見過暮心姑娘!”
“在下張遠山,給暮心姑娘問好了!”
“在下…”
見數十個公子哥、富紳都爭先恐后的向蘇暮心獻媚,洛澗拍了拍遼東小怪的肩膀道:“怎么樣?劉兄不跟蘇姑娘說句話?”
卻見遼東小怪看著蘇暮心的眼神,竟然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