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的燭火跳動著,不時“噼啪~”地響一下,顯得這陳舊卻干凈整潔的客房內格外的安靜。
房內的兩人,你不言我不語,洛澗只覺得時間過得格外煎熬。卻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洛澗終是忍不住了,出言問道:“小姐真的知道劫風竊雪現在何處?”
美婦并沒有答他的問話,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翠玉煙桿,又是從桌上的酒壺倒出一杯清酒,慢呷了起來,清酒入喉卻是皺了皺眉,道:“這竹葉青,不香,也不醇。”
洛澗道:“這里只是個普通的客棧,并不是什么佳釀酒家。”
美婦道:“余杭有個地方的酒就很好。”
洛澗聞言,倒是立刻會意了過來,道:“哪里?不妨我請小姐喝兩杯。”
美婦瞥了他一眼,語氣中似乎帶著幽怨,道:“但現在你卻連陪妾身抽一口煙都不情愿。”
洛澗道:“有人不許我抽煙,酒倒是可以喝些。”
美婦道:“誰?跟你一起的那個小姑娘?”
洛澗點了點頭,道:“沒錯。”
美婦倒是顯得好奇了,問道:“那小姑娘和你是何關系?”
洛澗道:“我連小姐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小姐連我姓甚名甚也不知道,小姐卻是已經打聽起我與別人的關系了。”
美婦雖然說著這竹葉青不香也不醇,但還是又倒了一杯,道:“知道妾身的身份,對小哥并沒有什么好處。”
洛澗道:“好處還是有一個的。”
美婦面露不解之色。
洛澗道:“至少我就不需要再好奇,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了。”
美婦道:“世人都稱我叫墨夫人。”
洛澗道:“莫非的莫?”
墨夫人道:“水墨的墨。”
洛澗一聽墨姓,雖然他對江湖中的人和事都不是那么清楚了解,頭腦里倒是忽然驚起了一個詞,喃喃自語地道:“墨家機關術?”
墨夫人聞言忽而如雷擊一般,“唰~”得一下就站了起來,手中酒杯碰倒,那清如水的酒液順著桌面“滴答滴答”地滴到地板上。
包括眼前這次,洛澗雖然只見過這墨夫人兩次,但是她那慢條斯理的慵懶模樣一直給洛澗很深的印象。
她的神態,一舉一動總是讓人感覺,似乎無論跟她說些什么,甚至對她做些什么,她都會是波瀾不驚,不會引得她在意分毫一般。
而墨夫人此時的臉色已經沒有了慵懶,也沒有了那一份雍容,逐漸變得冰冷了起來,聲音冷冷地道:“你是從何處知道的!”
見墨夫人的神色愈發冰冷,洛澗反倒是不怕了,也不再那邊窘迫了,比起方才的氣氛旖旎,比起應對一個要與自己交好的人,洛澗倒是更擅長應付一個要與自己交惡的人。
洛澗擺好被墨夫人碰倒的酒杯,給她從新倒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心中暗道:雖然是誤打誤撞,卻沒想到這樣就拿回來了主動權。
洛澗輕飲了一口,故意作出很神秘的樣子,道:“墨夫人認得的人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
墨夫人道:“妾身卻不認得你,更不知道你竟然連墨家機關術都知道。”
洛澗淡淡地道:“知道我的身份,對墨夫人并沒有什么好處。”
這是剛才墨夫人對洛澗所說的話,現在洛澗卻又是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墨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一時間竟癡癡的發呆了,心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許墨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就是這么樣想出來的吧。
墨夫人輕呼了一口氣,又坐了回去,臉上也恢復了那一份雍容和慵懶,輕聲道:“妾身倒是小瞧你了。”
洛澗道:“哪里,是我小瞧夫人了。”
墨夫人道:“你要請的這酒,妾身倒是不敢喝了。煙雨深處,你自己喝去吧。”
洛澗道:“夫人專程來找我,并不是只想告訴我劫風竊雪的消息吧。”
墨夫人道:“若妾身說是呢?”
洛澗忽而道:“夫人跟那白衣男人是何關系?”
墨夫人忽然‘嗤嗤’地笑道:“你知道得那么多,為何不自己打聽打聽去?”說罷,半依靠在窗邊,完全不顧自己身上寬松的服袍被不時吹來的夜風帶起,隱隱露出的風流。
洛澗道:“我這不就是在向墨夫人打聽么?”
墨夫人實在很高興,道:“妾身若是你,妾身一定會想盡法子問出來。”
洛澗也是笑了笑,道:“幸好我不是你,我可不想說話拐彎抹角的。”
墨夫人很開心,她的確很開心,笑得嫣然,笑得臉邊紅如桃花嫩,但是洛澗卻很不開心,他的確不開心,他知道想甩,卻是甩不掉了。
洛澗忽然站了起來就要往門外走去。
墨夫人道:“你想走?”
洛澗道:“夫人既然占了我的房間,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墨夫人道:“與我小酌些酒,談些花月夜。”
洛澗嘴并不笨,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半晌,洛澗才道:“墨夫人既然是夫人,那就該…”
洛澗還未說完,墨夫人打斷地問道:“該守婦道?”
洛澗其實心里并不想說什么婦道。洛澗是現代人,有著現代的思想,他覺得一個正常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著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而不是為了那高高懸起看不見摸不著又絲毫不中用的貞潔牌坊,為了那所謂的婦道女德,而舍棄了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那樣子的活法,在洛澗看來太過于正經了,正經得讓人生變得毫無趣味了。
洛澗知道這番言論若是說出來,定當是驚世駭俗。倘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么一番話,說不得還要被人丟臭雞蛋,怒罵他煽動女子的**之心。。
洛澗搖了搖頭,并沒有將這番話說出口。
墨夫人見他還是執意要走的模樣,道:“妾身可不想做那占巢之鳩。”
話音剛落,只見她人如青煙一般,往夜色中飄了去。
洛澗看她只是幾息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知道她武功定當不弱,不由得還是嚇出了一身虛汗,幾乎是癱坐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