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河豚肝就像煎鵝肝一樣,屬于玄學,
據說西餐頂級大廚在煎制鵝肝時,都是充滿了感情的,被活生生塞成脂肪肝的鵝們個個都是小可憐兒,現在終于解脫了,大廚們就有責任將它們的肝制成最頂級的料理,才不會愧對這些悲慘的小家伙。
“其實廚藝到了頂級,就和這世界上的所有技巧一樣,如果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需要愛”
懷良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迷離,就像個拋棄了幾任妻子卻還在高呼‘愛情至高’的某位近現代文豪一樣,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小布爾喬亞般的虛偽。
可無論老懷是虛偽還是真實,是自行覺悟還是人云亦云,周棟都不會去評價,
必須承認,老懷的手藝還真是頂級的,這讓他在造化后廚中得以參考、改良,今天才會胸有成竹,說起來這必須要感謝老懷。
熬煉豚肥的香氣讓無數人暗吞口水,呂綠馨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倒掉這熟鍋的頭油了,在周棟的催促下,才在無數評委和選手萬般不舍的目光中,把首次熬煉出的豚油倒掉。
犬養靜齋的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無法想象周棟居然會忍心舍棄這般美味的豚油僅僅只是因為它們熟鍋后會發生一絲味道的改變。
這真是太浪費了!如果蒸上一鍋上等的島國香米,在米上澆了豚油,再放上幾顆烏梅,那將是可以上呈御所的絕世美味啊!
這樣等級的美食甚至會讓一名普通廚師登上行業的金字塔尖,成為讓無數同行敬仰的大師、宗師!
可周棟卻對這樣的美食不屑一顧,他他他他究竟想出何等驚天動地的美食啊?
犬養靜齋下意識地摸了下‘鬼泣’,忽然一陣心寒,
他簡直無法想象,如果自己失去了‘鬼泣’會是怎樣?
犬養家族最杰出的刀功宗師,卻失去了自己一生溫養的菜刀!
忽然感覺眼前有些發花,喉嚨發甜,犬養靜齋腳下一個踉蹌,幸虧是犬養二郎反應神速,一把扶住了他,低聲道“靜齋大人”
“我錯了,不應該用‘鬼泣’做籌碼和他賭賽的,
二郎,如果我輸掉了這場比賽”
“不!我的靜齋大人是不會輸的!
靜齋大人,您是犬養家族最杰出的天才宗師,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啊?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年輕的華夏小子啊!他甚至還不滿二十五歲!”
犬養二郎慌忙道“大人千萬不要被他的花招欺騙了,沒有人可以只憑刀功完全去除七星豚的肝毒,他如果不是裝神弄鬼、就是太過自信!
大人就看著吧,他一定會受到懲罰的,輸得人一定是他!”
“或許吧也許是我太謹慎了,就算是‘神之膳師’武宮大人恐怕也很難做到這一點吧?”
又摸了下‘鬼泣’,犬養靜齋似乎松了口氣“二郎,你說得對!”
“大人總算想通了,這樣二郎就放心了。
大人真的不用想太多啊,華夏有句話叫做‘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人其實不用太看重輸贏的。”
“啊?二郎你咳咳咳!”
犬養靜齋一陣猛烈地咳嗽,只覺喉嚨又開始發甜了,似乎有熱血開始上涌。
呂綠馨倒去熟鍋油后,按照周棟的要求,以小火慢慢熬煉豚肥,就在油香初起的時候,周棟開始接管灶頭,將一直捏在手中的河豚肝整塊放入鍋中。
呂綠馨和蘇家二寶睜大眼睛看著,本以為周棟放下河豚肝后會去拿煎鏟,卻沒想他的動作卻是無比連貫,河豚肝落在鍋中剛剛發出‘吱’一聲輕響,就見周棟用食中二指一夾,已經給河豚肝輕輕翻了個身。
“只是用手麼?”
因為擔心工作人員笨手笨腳壞了自己的好酒,懷良人親自將拉菲打開,倒出些在醒酒器中醒著,此刻也漫步走過來仿佛無所謂地看了一眼。
他可是懷大廚、周棟日后爭奪至尊金獎的對手,
紫禁之巔上周棟如果叫西門吹雪,他懷大廚可就是葉孤城,自然不能像呂綠馨她們這樣擺出一副學習的樣子來,必須要有風輕云淡、可看可不看、看即是不看、不看即是看的調調兒。
“你小子這一手是誰教你的?”
當看到周棟的手法,懷良人不覺瞪大了眼睛,腦袋探出老長,跟之前的犬養靜齋有得一拼。
他是沒做過煎豚肝,卻是做香煎鵝肝的行家,自然明白這一手有多難,而且一旦掌握,對這道菜的品質提升又是多么的關鍵。
鵝肝因為本質上是脂肪肝,所以極為嬌嫩,用質量再好的金屬鍋鏟來翻煎、都難免會破壞鵝肝表層,使得味道走失,而如果用木質鍋鏟,因為鏟身過厚,再高明的廚師翻煎起來也會有難度。
可既然是香煎,哪里有不翻的道理?
廚師們想出過各種方法,顛鍋怕摔碎、戴防高溫手套影響手感,最后還是只能放棄追求完美的想法,用煎鏟翻動鵝肝。
懷良人卻知道,真正高明的廚師是可以做到出手迅速、以空手翻煎鵝肝的,
這樣做看似簡單、其實十分困難,因為油溫高、鵝肝吸熱快、加上本身又柔嫩不受力,手上力量稍大、肝就破了,力量稍小,則無法準確拿捏!
就算是他這個藍帶勛章的獲得者,也只能做到在鵝肝初入鍋時空手兩翻而已,而且這說的還是鵝肝,周棟用的河豚肝比鵝肝還要柔嫩數倍,如果換了是他,恐怕連空手‘一翻’的把握都沒有!
“這還用人教?自己琢磨下應該也就知道了。
如果不能做到空手翻煎,這么好的河豚肝不就糟蹋了。”
周棟搖搖頭,這么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啊?
“你不燙啊?都快趕上傳說中的‘高買’了,據說這些人都可以空手在熱水盆里夾肥皂”
呂綠馨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為啥,她此刻擔心的并不是這道‘紅酒香煎河豚肝’會不會大獲成功,而是周棟會不會被燙到了手指。
“我這可都是為了九州鼎食考慮,萬一他被熱油燙傷,難免就會影響‘周氏私房廳’正常開業,私房廳開不了業,九州鼎食的生意就會受到影響 楠楠怎么說都是我的好閨蜜,我能不替她考慮麼?”
呂綠馨心里嘀嘀咕咕,總算是為關心周棟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