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短片,但拍攝過程可沒有一般影視劇那么順暢。
唐尼每天只能外出五個小時,時候一到,江火就得把他送回治療所,繼續未完的課程。
正因如此,她才會把拍攝地選擇在治療所附近,不然的話,時間全都浪費在來去路上了。
因為唐尼的即興表演,江火對發散性思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回到家后,她便把自己關在空間內,對整個劇本進行了重新的梳理,把女招待這個角色,著重拿出來分析。
這回的分析,并不局限于劇本所列的單獨場景。
江火更希望,自己能夠腦補出女招待的一生。
這其實就是對角色的深究和挖掘,因為沒有女招待的記憶,所以江火沒法和之前那樣接受空間的醍醐灌頂,瞬間達到體驗派所要求的程度。
接下來的一周,江火在拍戲的同時,也在深究女招待這個角色。
餐廳的戲份更像是在對她進行另一種磨煉。
小羅伯特唐尼就像是一個磨刀石,在檢驗江火自己的想法。
很多時候,江火純粹是憑借著感覺行事,這也使得一個短片,拍的比電影還累。
不過,隨著餐廳戲份的結束,唐尼和女郎相識相交的場景,拍起來就非常的輕松了。
這些戲份,非常簡單,更為重要的是,被請來的那名女演員只會按照劇本走,她可不敢和江火一樣,任性的拉著唐尼一遍又一遍的嘗試著自己的新鮮想法。
而這名扮演女郎的女演員,是唐尼從SAG里找來的配角。
當然,雖說是個配角,但她卻參演了不少SAG合作項目,唐尼選她,純粹是因為在她的履歷里,有過數十次參演女白領這個角色的經歷。
拍完了唐尼和女郎在電梯里偶遇的戲碼,總長沒有半小時的短片,就只剩下了三個鏡頭。
而屬于江火的,其實也就只有一個。
從餐廳里出來的她,來到和唐尼約定好的大樓門口,等候良久;當她發現,唐尼和女郎的身影出現在遠處的街口時,情難自已的她,顯露出了悲傷、憤恨的情緒。
“準備好了嗎?”站在大衛身旁的唐尼出言詢問。
“沒問題。”江火深吸了一口氣后,點頭確認。
唐尼親自打板。
隨著清脆撞擊聲的響起,內穿女招待制服,外披風衣的江火走出了餐廳,她先是環顧了下四周,旋即來到了事先和唐尼約定好的大樓門口,駐足等候。
就在她移動的同時,大衛也沿著滑軌調整機位,一直穩穩地跟隨在她的身側。
當江火停下來后,大衛也操控著攝像機,至下而上,仰視拍攝。
仿佛事先約定好了一般,當江火的正顏出現在監控器的中央后,她便開始環顧四周,想要搜索唐尼的身影;整個張望過程,持續了大概有半分多鐘,江火通過低頭看表、盯視大門、雙手無意識擺動等方式,將自己內心的緊張和焦慮,體現了出來。
尤其是在群演進進出出的同時,感到‘自卑’的江火更是將敞開的風衣給扣上了,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將穿在里面的女招待制服給遮蓋住。
瞧見這一動作,全程監視的唐尼倒是雙手環抱,滿意的點了點頭。
按照原劇本,江火只需要表現出自己的緊張和焦慮,但是,她現加上的扣紐扣的動作,卻向外人很好的傳達了一種概念——這個女招待知道,自己可能配不上那個男職員。
重點是,江火在扣紐扣的同時,并沒有低頭檢查,而是依舊保持著張望的動作;這樣一來,更能暗示旁人,這個動作,是女招待內心深處的想法,是隱匿在骨子里的等級觀念。
來來回回的張望了許久,當江火的目光捕捉到唐尼和女郎的‘替身’時。
本還手足不安的她,仿佛被雷擊中了一樣,整個人硬挺挺的站在那兒。
盡然焦慮的五官逐漸平和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失措之感。
雙眸平視前方,黑白相間的瞳孔里,充斥著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下顎微動,朱唇微張,她想要呼喊,卻仿佛被無形大手掐住了脖子。
麻木不仁四個大字寫在了臉上,鮮紅的小舌微微探出,隨著雙唇的輕抿,眼眶,紅了。
若是按照事先商量的情況,拍到這兒,江火的鏡頭,已經全部結束了。
但是,隨著這幾天的拍攝,他們明白,江火不喊停,他們絕對不停。
除非…
膠片拍完了。
若是換做一周之前,江火肯定會自己停下來。
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只是把演戲當成了工作。
但是,現在,她不會。
她想要知道,自己,在不借助空間記憶的情況下,究竟能把情感抒發到什么程度。
駐足片刻,江火的情緒,也逐漸趨于平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女招待會在沉默中死亡時,江火竟然幽幽轉身,拎著手提包的她邁著穩健的步伐,朝著唐尼和女郎的反方向,疾馳而行!
如此動作,可是超出了大衛的預料。
但是,有著多年攝影經驗的他,依然操控著攝像機,沿著鐵軌,跟了上去!
噠噠噠…
高跟鞋在街道上,發出了悅耳的響聲。
前行數十米,當江火路過街邊的垃圾桶時,她竟然憤恨的飛起了一腳,直接踹了上去!
“嘭!”一聲悶響,街角的垃圾桶出現了一個凹槽。
“哎呦!”一聲痛呼,江火那負氣悲傷的身影瞬間停滯。
痛苦的慘叫聲從她的口中發出,單腳站定的她面露糾結的轉過身子,嘴里不停的到吸著涼氣,“哎呦,我的媽啊,穿高跟鞋踹垃圾桶腳竟然會這么痛?”
江月:“…”
唐尼:“…”
大衛:“…”
現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以為江火要發表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想,但沒成想…
搞半天你是真的痛?
看著那單腳亂跳的身影,江月連忙上前,攙扶住了姐姐。
與此同時,她還替姐姐打抱不平道:“唐尼,大衛,你們怎么不喊停啊!”
面對如此指控,兩人對視一眼,覺得十分冤枉。
唐尼:“抱歉,你姐姐這段發揮的實在是太棒了,我們沒有理由喊停啊,如果這些畫面不被記錄下來,那簡直就是損失好么?”
是的,唐尼也沒想到,江火最后這一段,竟然是在脫本演出。
鏡頭前的她,仿佛就是那名被男職員欺騙了感情的女招待。
要知道,這回,江火可沒有任何記憶可以參考。
她甚至沒有在空間里進行模擬練習,純粹是利用時間流速的優勢,感悟出了對方的特點。
當然…感悟出特點是真,但江火用的并不是體驗派的方法…
因為,她對唐尼沒感覺。
所以,這回,她用的是方法派,通過替換感情的方式,將最后一幕拍的如此傳神。
了解此情況后,唐尼頓時對江火所用的替換感情產生了好奇。
他想要知道,江火剛剛腦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面對如此詢問,江火支支吾吾的,開不了口。
然而,江月卻在這個時候,跟著起哄。
“姐,你就說嘛,這是我第一次全程看你演戲,你就告訴我嘛…”
江月搖晃著姐姐的胳膊,她也非常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情,讓姐姐感到了羞恥…
被妹妹這么一搖晃,江火的面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月月,算了,回去再說。”江火揉著那已經腫脹的大拇指,想要轉移話題。
只可惜,江月并不想善罷甘休。
姐姐的逃避,徹底的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不行,你不說,我們今天就不走了。”
望著那異常認真的妹妹,江火牙疼般的詢問,“你確定?”
“當然!”江月點頭如搗蒜。
“我要是說了,你可不準生氣啊…”江火有些無奈,提前給妹妹打了個預防針。
沒當一回事的江月繼續點頭,雙眸之中,更是期待。
瞧見姐妹倆如此表現,唐尼和大衛也豎起了耳朵。
“好,既然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實際上,我剛剛腦子里想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女招待有多么的愛那個男職員,而是…”江火特意拉長了聲線。
“是什么?”江月連忙追問。
既然江月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江火便不再藏著掖著。
“我的腦子里,想的都是‘我妹妹怎么還不下班啊!’”
“我妹妹這家伙到哪里去了?”
“握草!那不是我妹妹嗎?他怎么和一個男的在一起!”
“他們兩個離去的方向竟然有家旅館?”
“狗日的,這個家伙想要和我妹妹開房?”
“畜生!放開我的妹妹!”
“然后我就掉頭,一腳踹在了垃圾桶上了…”
全部說完后,江火更是面露無辜。
“咳咳咳…”
聽到這兒,唐尼和大衛捂嘴咳嗽,連忙和江火拉開了一些距離。
江月更是目瞪狗呆的眨巴了下雙眼,口中喃喃道:“姐…你…”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江火破罐子破摔道:“你們不都覺得我感情到位嗎?既然如此,那就說明我的情感抒發的沒問題!”
此時此刻,唐尼和大衛只想做拱手禮,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