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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架天坑的底部,此刻林朔三人面對的,已經從一個相對廣闊的地下空間,變成了逼仄的洞穴。
路越走越小,直到左右大概一米多兩米不到,高矮也只有兩米左右,尺寸這才穩定下來。
要是擱在以往,這樣的洞穴狩獵,林朔是說什么也要走在最前面。
因為前面的同伴會擋出手角度,一旦前方真有什么東西出現,林朔出手方便,索性還是自己走前面最安全。
可這會兒狩獵小隊的位置之前已經定下來了,這再改會讓賀永昌難堪,同時隊伍中間有苗雪萍在,陽八卦借物手段,并不需要物理層面的出手角度。
有姨娘罩著,目前的狀況林朔能接受,所以他依然走在最后頭,同時將林家“聞風辨位”的能耐發揮到了極致,全神貫注地分辨著鼻腔中空氣的味道。
其實對林朔這樣的傳承獵人來說,知道了東西的具體種類,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獵人狩獵,追蹤的手段那是層出不窮,原理也不一而足,可真要你死我活地搏殺,說白了也不過是揚長避短而已。
只要情報掌握準確,在加上獵人先輩們的總結出來的經驗,以林朔自身的能耐,對付像“虎蛟”、“猾褢”這樣的猛獸異種,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目前這兩頭東西,林朔還沒怎么放在眼里。
掛在他心思上的,只有那頭“玃如”。
這東西滅絕時間比“鹿蜀”還早。
“鹿蜀”是在戰國時期,在華夏大地滅絕的。
那時候秦國的大篆籀文已經有了,大篆和小篆是一個體系的文字,所以關于“鹿蜀”的記載流傳到了現在。
“玃如”消失的時間更早,甲骨文時期。
那個時候華夏大地還是各個邦國或者部落并存,沒有完成實質上的統一。
傳承獵人,其實就是從這些部落的戰士,慢慢演化過來的。
部落時期的戰士們,一是擅長進山狩獵,替部落獲取肉食。二則是打仗殺人,替部落爭奪地盤。
直到萬年以前,云家祖師爺橫空出世,走訪華夏大地各大部落,學遍戰士們的技藝,最后創下三道傳承,從此云家這一支獵門祖庭,這就算立住了。
《九州異物載》的第一筆記載,就是云家祖師爺用甲骨文完成的。
“九龍”異獸,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了《九州異物載》。
而這之后,云家傳人慢慢遍及華夏九州,獵門各大家族也一一興起,大家都用甲骨文記載遇到過的厲害東西。
可甲骨文本身是有體系而無標準,你在不周山一邊翻山越嶺一邊纂刻,我在云夢澤一邊激浪飛渡一邊書寫。
瀟灑是瀟灑,可這種隨性書寫的后果,那就是互相認不全。
這些記載者如果一直有后人流傳,那倒還好,到了秦代小篆一出來,那也就傳下來了。
可凡是記載“玃如”的家族,都早在甲骨文時期就斷了根。
后人再發現這些記載的時候,已經是秦漢時期了。
那是真不認識上面到底寫著什么,連猜帶蒙地扒下來一些,記到九州異物載里,就是下面這段文字:
玃如:獸,其狀如鹿而白尾,馬足人手而四角。
這種亂七八糟的外表形象,根據老魁首林樂山的理解,并不是“玃如”真的長了這么個倒霉模樣。
而是多條語焉不詳的記載,互相取舍統一的結果。
反正這片骨甲上,認出了“鹿”這個字,那就把“鹿”記上去。這片龜殼上又有“馬”了,那就把“馬”寫上去唄。
東拼西湊,再加上《九州異物載》這個東西到后來是公開情報,不是家族傳承,所以獵門各家往上面加東西的時候,不會那么較真,差不多看個意思就行。
所以到了最后,“玃如”就成了這么一個四不像的玩意兒。
這段記載,按照林朔老爺子的風格,翻譯過來就是:
甲骨文時期,有“玃如”這么一種東西,很厲害,見識過的獵門家族全都絕種了,所以記載不全。
我們七拼八湊弄出這么一條記載,你們后輩看著覺得稀奇,也就完事兒了。反正這東西現在已經沒了。
都說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這話當然不假,可前人要是打馬虎眼,后人也就遭殃。
如今林朔三人面對的問題是,確實有可能存在一頭“玃如”。
目前林朔三人所知的是,有“玃如”這種東西,長得奇奇怪怪的。
而這玩意兒以前排名還挺高,在多佛惡魔自唐代出現之前,它排在十一位。
難受,就難受在這兒了。
知道這東西很厲害,可情報幾乎為零。
唯一有的情報,還是馬逸仙這個老年癡呆癥患者提供的。
根據馬逸仙的情報,這里面有四頭東西,分別是鹿蜀、虎蛟、猾褢、玃如。
這條情報本身是不可信的,不過到目前為止,鹿蜀已經現身了,這會兒都已經焦了。
虎蛟,這是水里的東西,氣味很淡,林朔雖然還沒看到,但覺得八九不離十,這股子淡淡腥氣已經聞到了。
猾褢,按九州異物載上的記載翻譯過來,這東西體味小不了,熏得很,林朔早就找著了。
事實上,前三頭東西,林朔在坑底森林邊上,就已經聞出來了,可唯獨這頭“玃如”,林朔一直沒聞到。
所以賀永昌說里面有四頭猛獸異種,林朔說這不對。
根據林朔當時的感知,里面只有三頭猛獸異種。
而最后的“玃如”,林朔到了這會兒,終于也聞到了。
當辨別出這股氣味之后,以林朔這雷打不動的性子,都有些驚訝。
這東西,還真不一般。
自從路過那具鹿蜀的尸首之后,賀永昌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太丟人了。
老賀家上千年的傳承,就剛才這一照面,被他賀永昌把臉丟得是干干凈凈。
其實之前在林朔和苗雪萍面前各種慫,那是這兩位無論輩分、地位還是實力都在他之上,賀永昌得謙虛一點兒,不能太張狂。
再加上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那么顧及面子,露個怯賣個乖不算什么。
可賀永昌在東非大裂谷搏殺了無數猛獸異種,如今更是九寸六境的修為,這擱在賀家千年歷史長河之中,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平時的面子可以不要,可要是狩獵的手藝丟了人,那不行。
賀永昌這人身上沒有絲毫傲氣,可同時卻有九尺開外的一身傲骨。
自己是賀家傳人,老賀家雖然近百十來年確實不怎么行了,可擱在以前,那是跟林家苗家一樣的獵門頂級家族。
“羅漢十三爆”和“十三太保橫練”,那是名震華夏的絕技。
而自己這一身狩獵能耐,更是父親賀彪手把手教的。
不爭饅頭爭口氣,賀家傳承這塊招牌,不能就這么砸了。
于是,賀永昌就更慫了。
九尺傲骨縮起來,兩米的個頭如今不到一米七,眼前支棱著獸叉,貓著腰弓著背膝蓋打著彎兒,整個人慢慢往前挪。
苗雪萍跟在后頭走著走著,差點睡著了。
“永昌啊,你覺得干娘我是不是老了?”苗雪萍打著哈欠問道。
“您還老啊?”賀永昌眼睛盯著前面,腳下不停,嘴里說道,“你如今擱在我身邊,說是我干娘那誰信啊?您看起來得是我干妹妹才行。”
“這話雖說有些沒大沒小,不過倒是挺中聽的。”苗雪萍點點頭,“可是你既然沒覺得我老,我就有一樁事情不明白。”
“您有什么不明白的?”賀永昌問道。
“你賀永昌如今這步子,是領老太太過馬路呢?”苗雪萍問道。
“您冤枉我了,我真沒這么想。”賀永昌辯解道,“我這是謹慎。”
“還有,你現在這個頭弄得比我還矮,你們賀家的縮骨功是不是已經使出來了?”
“沒錯。”
“瞧你這意思,是萬一有東西竄過來了,你好躲是吧?”
“您可真是慧眼獨具。”賀永昌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苗雪萍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給賀永昌一記狠的:“臭小子,有你這么突前的嗎?”
賀永昌后腦勺受襲,神色倒是很平靜:“您別誤會,我這是給咱總魁首出手,留空間呢。”
“有我在你后面罩著,還用得著我兒子出手嗎?”苗雪萍氣道,“你這是信不過誰呢?信不信我唱首曲子給你聽?”
“干娘,您打我罵我都沒事兒,我這人皮實。”賀永昌苦著臉說道,“可您千萬別開腔,您如今攏共也就仨兒子,唱死一個少一個。”
“死小子…”苗雪萍剛要繼續罵人,肩頭卻被林朔搭了一下,“兒砸怎么啦?”
“東西就在前面不遠。”林朔提醒道,“別說我了,我覺得你們也應該聞到了。”
話音剛落,只聽賀永昌猛然間發出一聲暴喝!
“呔!”
平地起驚雷!
巨大的聲壓讓林朔的眼角抖了抖,然后對苗雪萍點點頭:“這嗓門,不虧是您干兒子。”
“你小子這話里有話。”苗雪萍白了林朔一眼。
兩人眼前,賀永昌已經跟一個黑影叮咣五四打在了一起。
東西其實不大,一人來高。
目前洞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賀永昌手里的手電筒。
賀永昌跟面前這忽然冒出來的東西動手之前,還記得把手電筒往后一扔,這會兒正好落在林朔手里。
林朔手持電筒往前照了照,看清楚了。
沒錯,就是這東西。
猾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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