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崢沒看自己妹妹的臉色,說完只是靜靜看著朱鸞。
但一石擊破千層浪,周圍本就看著這邊的民眾神情更加震驚,視線更加熾熱。
無數探究的眼神在兩人之間逡巡。
“段二公子居然讓朱九小姐去段家…”
“畢竟是未婚夫妻,這有什么…”
“這種時候肯定是回自己家吧,咱可等著英國公府撒錢呢!”
“畢竟是朱九小姐,怎么可能不去段家…”
所有人的眼神齊刷刷聚到朱鸞臉上,五曲隱屏峰的熱度因為朱鸞一人變得更高,連山間的林木都快燒起來。
“去段家…”朱戎也難掩震驚,怔怔看了看朱鸞,又看了看段立崢。
“九妹妹…”作為兄長他自然是希望接妹妹回家,但想起段立崢剛剛的話又有些躊躇不前。
朱戎和段立崢的眼神交匯了一下,又迅速撇開。
兩名少年眼神灼灼看著朱鸞。
“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看到這樣的畫面。”洪山驚愕地睜大眼睛。
“這不是朱姐姐爭奪戰么,”梁子涼在旁邊笑得沒心沒肺。
朱鸞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么搶手的一天,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曾祖母…還在家等著…”這時一個有些生硬的女聲傳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朱玥不自然地偏著頭,盯著神色猶豫的朱戎道。
女子的聲音有些磕絆,像是很久未和人交談,高高的帷帽擋住她大半張臉,看不清神色。
“那個…就...回家吧。”朱玥終于將最后一句話擠出口。
朱戎有些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這話是看著他說的,但朱戎心知雙生妹妹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朱鸞也有些意外。
她正想回答,身后卻突然變得異常嘈雜,百姓們驚呼聲四起。
朱鸞回過頭,只見人群潮水般分開,一個華貴的滑竿行至面前,陶女官打起簾子,晉陽公主坐在其中。
“上來。”晉陽公主看著她道。
眾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又是什么情況。
晉陽公主的視線在朱鸞臉上打個轉,“跟我回…去靈巖寺?”
她頓了頓,察覺到周圍人驚愕的視線,看了眼朱鸞腰間的劍,“上來…還劍。”
還劍的話直接把劍遞給您不就可以了?
沒必要把人帶回去吧?
眾人驚疑地注視這詭異的場面。
晉陽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像是發現自己找的這個理由不靠譜,環視了一下四周,視線落在段立崢身上。
“解元公和亞元公都辛苦了,”晉陽公主盡量讓自己說的冠冕堂皇。
“兩位傷的都不輕,隨本宮一起去靈巖寺,本宮讓宮里的醫官為二位療傷。”
原來是想為段二公子療傷。
段立崢畢竟只是亞元,也不能將堂堂解元晾在一邊,才勉為其難將朱九小姐捎帶上。
這么理解沒錯吧?
眾人眼神半信半疑。
段立崢靜靜看了晉陽公主一眼,在洪山背上行了一禮,“承蒙殿下厚愛,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晉陽公主松了口氣,看向朱鸞。
朱鸞抬起頭,看著遠處隱藏在樹林陰影里的觀景臺。
上面隱隱有不少人影閃動,即便有所收斂,但她還是能敏銳地感受到許多雙審視的眼神。
那種眼神和普通的百姓與修行者都不同。
朱鸞曾經無比熟悉這種眼神。
這是屬于朝堂和官場的味道。
朱鸞低下頭,目光沉沉。
從這一刻開始,她將重新回到那個世界。
帶著新的身份。
不如說她真的離開過嗎?
朱鸞的視線回到晉陽公主的臉上,眼中不露痕跡地劃過一絲擔憂。
朱鸞笑了笑道,“真是感謝公主殿下的厚愛,不過民女家中…”
朱鸞尚未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怔了怔,改口道,“…那民女也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她看向朱戎,柔聲道,“今日夜色已晚,我回去會定擾得曾祖母不得安歇。”
朱鸞笑了笑,“承蒙殿下厚意,我就先隨殿下去療傷,明日清晨再歸家,也正好讓祖母有理由推拒上門恭賀之人。”
朱戎點了點頭,以今時今日他和朱鸞拿到的成績,怎么說也會有人來連夜恭賀。
但既然正主不在,上了年紀的白老太君也可以將慶祝延到明日。
今日大家都太累了。
朱戎呼出一口氣,連他們這些看的人都心感疲憊,更何況她。
朱戎帶著朱玥作為家眷向晉陽公主行了一禮。
段芷云沉浸在震驚中,還是在段立崢的提醒下才想起行禮。
段立崢嘆了口氣,將她叫去在耳邊囑咐了幾句。
朱鸞和段立崢上了晉陽公主的滑竿。
人們看著簾子后隱隱透出的人影,無法停止議論和興奮。
畢竟此時坐在滑竿上兩個人,是徽州新一代最強力量的象征。
更會帶著徽州的希望前往大周的都城,延續傳奇和榮耀。
即便是那么意想不到的人選,不,不如說正是這樣的陣容,此時更讓徽州民眾們熱血沸騰。
縱然女子成為解元算不得喜事,但對那女子復雜的情緒已經抵不過百姓們親眼看到的事實。
大周國試的權威已經深入人心。只要結果敲定,大周的子民,就無人敢質疑國試的結果。
國試排名就代表絕對的力量。
鄉試的過程全部一目了然,這個女子在這次的鄉試中一路創造奇跡,所有人有目共睹,到這個時候還裝瞎就是真瞎了。
而這兩人,都只有十五歲,不禁讓人越發期待他們還能做出多么驚人的事。
十五歲的解元和亞元!
還都是文武雙解元和文武雙亞元!
如果不是因為手上沒有材料,徽州百姓們完全可以再現擲果盈車的場面。
來自神都的侍衛抬著滑竿,亢奮的人群再次入潮水般分開,自行列為兩排,如同夾道相迎一般,兩邊想起熱切的歡呼聲。
而在這些人群里,修行者和考生們看著朱鸞的目光依舊復雜,有不甘,有嫉恨,有不解,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然而不管他們情緒多復雜,從今日開始,除了極少數同樣進入會試的考生,大部分人已經和這滑竿里的女子沒有了關系。
因為他們只能留在徽州,而那個他們曾經瞧不起的女子卻將帶著難以想象的成績前往神都。
很多修行者和學子是從今天開始才正視這個女子的力量。
然而他們和這個女子較量的機會,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而此時,從她的名字開始在徽州傳開,還不到半年。
“所以殿下一開始就只打算邀請她一人吧。”
滑竿行到山下換成馬車,車廂里,段立崢看著晉陽公主語氣篤定。
“順便捎帶的人其實是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