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離得遠啊。
朱鸞笑而不語,看著不遠處璀璨的燈樹,隱隱綽綽,燭光搖動。
段立崢也看向了燈樹,但沒有看到什么特別的,他反而比較喜歡旁邊的梅樹,雖然時值盛夏,沒有梅花,但葉子也是綠油油的。
段立崢想了想,在朱鸞身邊的椅子坐下了。
隨后魚斯年也一言不發的坐下,洪山左顧右盼了一下,腳往前邁了幾步又退了回來,坐到了魚斯年旁邊。
司徒高義看見沒人回他的話,只好嘆了口氣委委屈屈也坐下了。
年華藏一直走在最前面,離眾人也最遠,身后實在無人跟來,他才站在五步開外回過頭來,看著桌邊的一圈人皺起了眉頭。
好好的一群首席非要跑到外面的末席坐著。
這真是讓人年華藏眼睛瞪圓。
但周圍已經有其他考生看著這邊竊竊私語,年華藏不情不愿的走到眾人邊坐下。
眨眼間,院子內原本無人問津的一張桌子就坐滿了。
不知道是不是首席的影響,人流中越來越多的學子在經過院子時停下,也選擇坐在了院子里。
不過前往大廳的人還是做多了,畢竟在這種場合,誰都不愿意放棄離考官更近的機會。只當大廳滿了后,才有沒有擠進去的考生坐到了院子里。
周圍變得嘈雜起來,不少坐在旁邊桌的考生視線都不由得看向朱鸞他們這桌,無他,實在是這桌太惹人注目了。
不斷有學子對這邊指指點點,嗡聲議論著。
好在這議論聲并沒有持續很久,大門口突然響起洪亮的一聲喊聲:
“大周朝載初八年徽州鄉試考官大人們到!”
今晚的大人物們來了。
隨著悠長的通報聲,在徽州地方官員的簇擁下,徽州鄉試的監考官們走了進來。
不過走在最前面的并不是徽州鄉試的主考官。
身著紅衣的女子讓整個官衙蓬蓽生輝。
晉陽公主穿著公主的翟衣華服,凌云髻上赤金鳳凰步搖上紅寶石搖動生輝,扶著陶女官的手走了進來。
即便只是副監考,但在徽州沒人能走在她的前面,她也就成了第一個進來的人。
而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紅袍官員。
年紀已經六十出頭,但走路不用拐杖,腰板筆直,眼睛明亮,混在官員的堆里,身邊也沒有帶什么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老者。
然而當他的身影出現,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這就是有望成為下任內閣首輔的現任閣老——方伯年方大人。
朱鸞坐在椅子上頓了頓,也隨著其他考生站起來,她個頭比較矮,略微踮起腳,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去。
透過時光的縫隙看去。
他還是老了啊。
方伯年已經和她記憶里不一樣了。
他身上的官服比以前顏色更深了,頭發白的也更多了,身上的氣息也更加厚重。
不知是不是時間的力量,他臉龐的輪廓似乎柔和了一些,和記憶中那個揚言有朝一日要廢了她的爆裂老臣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但當他的眼睛掃到這邊時,即便他不在看某個人,也總會給人他就在注視著自己的感覺。
看上去溫和的眸子里,偶爾會出現銳利的精光。
這其實很難看出來的,但不知是不是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幾位首席的關系,朱鸞總覺得他在往這邊看的時候神色有些異樣。
雖然是主考官,但只能跟在晉陽公主之后出場,但方伯年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上座,晉陽公主站在椅子邊,似乎在思考坐哪里,方伯年伸手低語。
“…殿下…您先請…”
“方大人客氣了,您這么大歲數了,先請吧…”
方伯年和晉陽公主推脫一番,最終老人恭恭敬敬站在椅子邊,看晉陽公主落座后才坐下。
雖然全程都謙遜有禮,但方伯年臉上一直是不茍言笑的神情。
在方伯年眼里,晉陽公主這樣的女子是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的,但雖然違背本心,上面有命,也不好推辭。
朱鸞在一旁冷眼旁觀,周圍學子一片贊譽,均是在說他謙遜有禮,不倚老賣老,尊重皇族,寬厚仁和,簡直是經文里君子的化身.…
朱鸞聽的笑了笑。平心而論方伯年是一個極其符合儒家道德規范的人。但很多人都忽略了,這樣的人只要認為自己的行為在這些道德規范里,就絕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他們自奉為道德規范。
這時,在方伯年的謙讓下,晉陽公主坐到了紅木大案的中央,方伯年和宋巡撫坐到了兩邊,其他的官員也紛紛落座。
宋明軒看向晉陽公主和方伯年,不知該先招呼誰,方伯年再次伸手請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站起身道,“諸位徽州的俊才們,請坐下,先吃點東西吧。”
這樣的安排就真的貼心了。
畢竟像這種會宴一般都是吃不飽的。
然而雖然晉陽公主如此建議了,但真的敢放開吃的學子沒幾個,下面都幾乎聽不到碗筷的響聲,不少學子只是簡單的沾了沾唇。
吃了點涼菜,之后就進入了例行的祝酒環節。
方伯年站了起來,舉起了手上的酒杯,“這第一杯酒,獻給如今的皇帝陛下。”他大聲說道。
諸生們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齊齊的高呼陛下萬歲,最后與大家互相個人敬酒,這邊他放下了酒杯,那邊另一個官員又舉起來,這表達了朝廷的求才若渴,以及對諸生的期望,勉勵大家全力以赴考試,將來高中進士入仕為官為國效力。
眾人附和著,場面很是融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方伯年環視了一下四周,問道“往年縣試的案首都在哪里?”
方伯年從敬酒前就開始準備和首席談話,結果左看右看,沒見到傳聞里的人影。
他本想見見這些案首們,但挨個問肯定不容易。
“他們在那呢,”有學子指向廳外。
方伯年順著別人指的地方看去,結果看到了萬綠叢中一點紅。
“女人?那就是今年的武試案首?”老人搖了搖頭皺起眉,“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