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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不敢賭皇帝的良心

  戶部每個月多收入三十萬,讓文德帝心很好。

  中午干脆到未央宮陪裴皇后一起用飯。

  劉議兩口子竟然也在。

  “沒差事做嗎?”文德帝板著臉,擺出嚴父的模樣問劉議。

  劉議躬說道:“啟稟父皇,兒臣忙完了差事,才進宮給母后請安。”

  “老四一直公私分明,從不耽誤差事。”裴皇后在旁邊說道。

  文德帝嗯了一聲,“既然請了安,就趕緊滾吧。”

  劉議很心塞。

  裴皇后忙說道:“這都中午了,不如留下來,一起用飯。”

  “隨便。”

  文德帝也不是不近人。

  裴皇后趕緊命人擺餐。

  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期間,只聽見碗筷碰撞發出的一點點響動,就再無其他動靜。

  吃過午膳,文德帝打算歇一會,加上心好,他就叫劉議到跟前說話。

  “游商稅的事都聽說了吧。”

  劉議一臉喜笑顏開,“恭喜父皇,賀喜父皇,戶部再添一個稅源,可是解決了大問題。”

  文德帝心好,爽朗一笑,說道:“嗯,增加稅源是件大喜事。最讓朕高興的是,游商稅對于小商小販來說并不重,不會成為小販的大負擔。

  不僅能給小販方便,也不用擔心成為小販們的負擔,還能讓戶部增添一部分收入,這等好事,哈哈…虧戶部想的出來。改明兒朕要問問,這個游商稅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劉議忙說道:“關于這件事,兒子倒是知道一點內幕。”

  “哦?”文德帝看著劉議,“說來聽聽。”

  劉議斟酌道:“最近一段時間,戶部和少府兩位大人,同大嫂來往頻繁。兒子聽聞戶部有一本游商稅計劃書,就是出自大嫂之手。這個游商稅,不出意外,很可能是大嫂琢磨出來的。”

  文德帝抬頭,朝常恩看去:“這事你知道嗎?”

  常恩躬說道:“老奴略有耳聞,不過還沒來得及求證。”

  文德帝揮揮手,“叫戶部尚書到興慶宮候著,朕有話問他。”

  常恩躬領命。

  劉議一副言又止地模樣,“父皇,兒子還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言。”

  “什么傳言?”

  劉議張張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按理兒臣不該說人是非,尤其是有關大哥大嫂的是非。只是事關朝堂政事,兒臣也不敢隱瞞。”

  “說吧!”

  劉議恭敬道:“是!是這樣的,如今不少人都知道戶部突然開征游商稅,都是因為大嫂在背后鼓動。

  故而,有人說話就極為難聽,說堂堂戶部,竟然cāo)控于婦人之手。一介婦人,今插手戶部政務,明兒是不是就要插手軍國大事?還有人說,大嫂此舉,皆是大哥指使。說大哥…”

  “說什么?盡管說來。”文德帝的臉色已經變得沉起來。

  劉議一臉緊張不安,“有人說大哥剛做了皇子就急不可耐,背著父皇插手六部政務。等他一天權柄在握,莫非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這話兒臣是萬萬不敢相信,大哥絕不是那樣的人。兒臣也不敢隱瞞父皇。兒臣懇請父皇派出金吾衛嚴查此事,還大哥大嫂清白。一定要將背后造謠的人抓起來,嚴懲不貸。”

  文德帝臉黑如鍋底,“果真有人這么說?”

  劉議戰戰兢兢,“衙門里已經有人在這樣議論,說大哥野心勃勃,竟然派大嫂行那爭權之事,只怕是圖謀不軌。

  又說戶部尚書趙大人定是收了大嫂的賄賂,才會一力主張開征游商稅。還說,大嫂拿著少府錢莊的錢為大哥謀私利。

  總之,說什么的都有,實在是令人不堪。若是不加以遏制,恐怕很快御史就會動起來,彈劾大哥大嫂。”

  文德帝冷哼一聲,“朕倒是不知道,京城各個衙門私下里竟然這般鬧,猶如那市井三姑六婆,整里搬弄是非。”

  “父皇說的是。衙門風氣的確有些松散。”

  文德帝儼然沒了歇息的心思,“行了,你回去好好當差。朕也要回去繼續忙著。”

  說罷,文德帝起,帶著人離開了未央宮。

  裴皇后將文德帝送出宮門,回頭狠狠瞪了眼劉議。

  劉議一臉無辜。

  裴皇后板著臉,“那些傳言是真的?”

  劉議神平靜地說道:“的確有人在議論此事。”

  “那你也不該挑這個時候提起此事。”

  “母后,兒子難得見父皇一面。事關大哥大嫂的聲譽,兒子能隱瞞不報嗎?難得要等到朝堂上下非議不斷的時候,才稟報嗎?”

  劉議還委屈的。

  裴皇后卻蹙眉說道:“就算你替你大哥著想,這事也不該由你出頭。”

  “兒子是擔心大哥大嫂,才忍不住說出來。”

  裴皇后狐疑地盯著劉議。

  劉議一臉坦蕩),心中無私。

  裴皇后皺眉,她的確在懷疑劉議此舉的用意。

  她擔心劉議是故意告狀,給陛下添堵,順便劉詔一把。

  不過劉議如此坦蕩),她又壓下了心頭的懷疑,“罷了,你先出宮忙差事吧。以后再有這樣的事,叫別人告訴陛下,別自己出頭。別忘了你父皇當初提醒你們的話,你父皇不希望看到你們兄弟相殘。”

  “母后誤會了,兒子是一心一意替大哥大嫂著想,絕不會兄弟相殘。不過如今想來,兒子的確莽撞。恐怕大哥大嫂會誤會我的用意。哎,事難兩全,希望大哥能大度一些,不要計較我的考慮不周。”

  “你大哥那里,他要是對你不滿,本宮會替你解釋。”

  “多謝母后。”

  “行了,以后做事穩妥點,別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整沖動行事。”

  “兒子謹記母后教誨。”

  劉議帶著蕭琴兒告辭離開。

  裴皇后卻這一臉憂心忡忡。

  未央宮少監文忠文公公,伺候在裴皇后邊。

  “娘娘可是在擔心?”

  裴皇后點點頭,“老大老四都是本宮的孩子,本宮不希望他們兩兄弟勢同水火,互相爭斗,最后卻便宜了別人。”

  文忠斟酌了一下,“要不改天將兩位下都請到未央宮,娘娘開門見山,同兩位點點說一說這里面的利弊。兩位下若是互幫互助,想來別的皇子是不會有機會的。”

  裴皇后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看老四會服氣老大嗎?他會甘愿替老大奔走嗎?”

  “這?”

  文忠也是一臉遲疑。

  過去在寧王府的時候,他就伺候在裴氏邊。因此他對府中幾位公子的脾氣都有了解。

  幾位公子搖一變,做了皇子,脾氣自然還是過去的脾氣,不可能因為做了皇子就換了脾。

  以四下劉議的脾氣,只怕不甘心居大下劉詔后,更不甘心替大下做嫁衣。

  他想了想,說道:“雖不容易,卻也要試一試。兩位下若是斗起來,那就是親者痛仇者快,叫旁人得了好處。”

  “正是這個理。不過此事還是要先等等。等過段時間,本宮再召見他們兩兄弟。”

  裴皇后一臉憂心忡忡,她是真怕兩個兒子斗起來,便宜了別人。

  文德帝召見戶部尚書,之后又召見了少府家令。

  君臣三人關起門來,說了許久的話。

  第二,文德帝悄悄出宮。去了哪里,除了心腹和兩位大人,旁人都不清楚。

  回宮后,文德帝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似乎遇到了喜事。

  正如劉議說的那樣,很快朝堂上就有御史彈劾劉詔,顧玖兩口子。

  說劉詔狼子野心,說顧玖一介女人手伸得太長,竟然伸到了戶部,簡直豈有此理。

  當然戶部尚書也沒能幸免。

  彈劾奏章里面,有一半都是彈劾戶部尚書。說他收取了顧玖的賄賂。

  戶部尚書老神在在,半點不急。

  為部堂高官,誰沒被彈劾過啊。

  沒被彈劾的高官,都不算合格的高官。

  人生履歷都是不完整的。

  戶部尚書趙大人就是如此淡定。

  你彈劾你的,老夫就是穩如青松不動搖。

  文德帝對于彈劾奏章,一律留中不發。

  積攢得太多,干脆叫常恩一籮筐一籮筐抬出去燒了。

  真是浪費紙張。

  文德帝冷哼一聲。

  “戶部攢點錢容易嗎?這些奏本不要錢嗎?竟都浪費了。”

  常恩嘴角抽抽,他早習慣了文德帝的脾氣。可有時候還是會受到刺激。

  “陛下,戶部多了游商稅,比過去寬裕一些。”

  文德帝不滿,“能寬裕多少?等什么時候戶部一個月能增加三百萬兩的稅收,再來說和朕說寬裕。”

  頓了頓,文德帝又說道:“先帝修繕三大,都要找老大媳婦想辦法。戶部為了增加點收入,怎么就不能找老大媳婦想辦法?簡直就是荒唐!”

  常恩笑嘻嘻地說道:“陛下息怒。那些個御史,自然沒膽子反對忙先帝的決定,卻有膽子彈劾戶部。不過就是柿子捏軟的。”

  文德帝連連點頭,“這幫御史,個個欺軟怕硬。要錢的時候卻從不手軟。戶部好不容易多了幾十萬兩的進項,這才幾天,就被用光了。那些錢,朕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下個月游商稅收上來,陛下不如去戶部庫房看看?”

  “看什么看?看空蕩)蕩)的庫房跑耗子嗎?”

  文德帝一臉不爽。

  國庫沒錢,堂堂皇帝做什么事都要從少府拿錢,真是心塞得很。

  少府等于是皇帝的私庫,能用公家的錢誰樂意動私庫啊。

  偏偏國庫空虛。

  每次開少府私庫拿錢,摳門的文德帝心頭都在滴血。

  他做皇帝,也才兩三月而已。卻已經深刻體會到先帝抓著錢袋子不放的心。

  沒錢啊,說話都不硬氣。

  即便貴為天子,仿佛富有四海,可是手上沒錢照舊說話不硬氣。

  要辦點什么事,朝臣一句沒錢就給懟回來。

  氣煞人也!

  “虧得先帝當初將鹽鐵稅收歸在少府。要不然,朕就是個窮光蛋皇帝,處處都要被朝臣拿捏。辦點事,也是寸步難行。”

  常恩說道:“少府錢莊經營得當,收入一年高過一年。老奴聽聞,少府今年要在各州府新開二十家錢莊。”

  文德帝高興起來,“這是好事。少府錢莊開遍天下,既能惠民,又能增加少府收益,不錯不錯。少府家令,別的一般,理財方面倒是很能干。”

  被天子夸獎的少府家令,這會是有喜有憂。

  喜的是,顧玖信守承諾,一年之期一到,就拿著銀票,連本帶利還了去年借的第一筆一百萬兩。

  憂的是,御史彈劾洶洶,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顧玖的南城門外項目。

  少府家令只盼著項目千萬別停工,趕緊修房子賣房子,把后續的欠款全都還了。

  顧玖端著茶杯,輕聲一笑,“我都沒慌,老祖宗慌什么。”

  少府家令擺擺手,“老夫沒法和你比。出了事,你大不了不修房子,回去相夫教子。老夫這里要是出了事,不光丟官去職,怕就怕一家老小的命都會填進去。”

  顧玖輕聲說道:“老祖宗過慮了,區區彈劾,又沒牽連到你,您老人家何至于如此緊張。人家尚書大人都沒慌,你慌什么。”

  “老夫是擔心御史彈劾,來勢洶洶,影響到南城門外那些項目。后面兩筆款子,老夫還指望著你按時還來。”

  顧玖笑道:“老祖宗放心,但凡借了你們少府錢莊的錢,一定如期歸還,不會讓你難做。前段時間,我名下的商行從南邊拉了幾車貨上京城。我特意挑選了上等的干貨,已經派人送到老祖宗府上。你嘗一嘗,要是好的話,下次我還給你送來。”

  “你有心了。如今多事之秋,你倒是有心思送禮。”

  顧玖笑了起來,“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彈劾,也不會是最后一次,早就習慣了。我幫戶部想了個稅源,坦坦蕩)蕩),毫無私心,我怕什么。御史說我手伸得太長,還說我家下狼子野心。

  哼,真要狼子野心,我何必幫著戶部開源節流。大可以坐視戶部繼續窮光蛋,繼續欠著京官們的俸祿。等到積欠越來越多,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家下力挽狂瀾,豈不是更能收買人心?

  現如今,好事做了,人心卻一個都沒收買到。這等虧本買賣,能是狼子野心之人做出來的事?那幫御史,個個生了個豬腦袋,真當本夫人同他們一樣是蠢貨嗎?”

  少府家令眉眼抽抽,“能做御史的人,自然不蠢。”

  顧玖笑道,“是不蠢,就是一群攪屎棍。攪得朝堂臭氣熏天。”

  少府家令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話可別在外面說,否則又會被人彈劾。”

  “我不怕他們。”

  顧玖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坦蕩)得很。

  “你也別大意,當心影響到南城門外項目。”

  顧玖盯著少府家令,眼睛亮晶晶,“陛下已經看過水泥路了,對嗎?”

  少府家令扭頭,“這事老夫哪里知道。”

  哼,又想哄騙本夫人。

  顧玖才不會上當。

  “陛下有沒有說什么?同意我修路嗎?”

  “這事你與其來問老夫,不如讓大下進宮直接問陛下。”

  顧玖搖頭,“那不行。我家下特意進宮詢問此事,那就是公私不分,顯得私心過重,會引起陛下厭惡。

  我之所以找兩位大人替我造勢,就是不想將我家下牽扯進來。我的事,我自會想辦法解決,不能叫他插手。”

  寧王已經不是寧王,而是文德帝。

  父王和父皇,只有一字之差,其中的分寸卻是千差萬別。

  過去劉詔可以隨意的在寧王面前替顧玖爭取好處,而今劉詔卻不能隨意的在文德帝面前繼續替她爭取好處。

  這里面的分寸,顧玖清楚,劉詔清楚。

  所以兩個人沒費什么功夫,就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劉詔當差那是公事。

  顧玖開商行做生意,就是私事。

  公事私事,決不能混為一談。

  分寸感很重要。

  多少有功之臣,后來被皇帝殺頭抄家,其中不少人都是因為缺乏為臣子的分寸感,惹了皇帝厭惡,然后咔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劉詔為皇子,在文德帝面前自稱兒臣。他先是臣,之后才是兒。

  既然是臣,就得有為臣子的自覺以及分寸感。

  顧玖沖少府家令笑了笑,有句話她沒說。

  “本夫人從不敢賭皇帝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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