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這些賤婢膽大包天,竟然敢貪墨這么多錢。偌大的王府,就是被這些蛀蟲給掏空的。兒媳請母妃下令,派人抄了這幾人的家,定要讓她們將貪墨的錢,全都吐出來。”
蕭琴兒一臉憤怒,就差主動請纓去抄家。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蕭琴兒,就知道一提錢,對方就會主動跳出來。
秦嬤嬤臉色一白。
她事先真的沒想到顧玖竟然會去查賬,查朱婆子她們貪墨。
畢竟這么點時間,顧玖身邊的人也不熟悉王府,想查也無從查起。
王府下人,都是親戚連著親戚,誰都不敢亂說話。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顧玖的能力。
不用去廚房調查,也不用取人證。
直接調出廚房賬本,對比物價,白字黑字,做不得假。
只要足夠細心,賬本里面的貓膩,一查一個準。
畢竟貪墨了那么多錢,總得想辦法平賬吧。
不能無中生有,那就加量加價。
一文錢的雞蛋,加個價,變成二十文。
一兩的羊肉,加個價,變成五兩。
一百只雞,改個數字就變成了兩百只雞。
諸如此類的的手段,但凡上過街,留意過價格的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問題。
這一招,真是夠狠。
更讓秦嬤嬤感到害怕的是,四夫人蕭琴兒竟然也跳出來湊熱鬧,還一個勁慫恿王妃抄家。
秦嬤嬤還在猶豫,要不要站出來說話,裴氏已經拿定了主意。
如果只貪墨幾百兩,上千兩,裴氏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粗略一算,這幾年,少說貪墨了上萬兩,甚至是三四萬兩,裴氏說什么也不能忍。
她當即下令,“文忠。”
“老奴在。”
文忠是裴氏身邊的內侍。
裴氏厲聲說道:“即刻帶上侍衛,前往這幾家,里里外外給本王妃抄干凈,一個子都不準留給這幫蛀蟲。所有物件登記造冊。事后,本王妃拿出兩成,獎賞你們。”
文忠躬身領命,“老奴遵命,定不負娘娘所托。”
說完,文忠朝站在裴氏身后的秦嬤嬤看去,嘴角微翹。
秦嬤嬤心頭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急忙說道:“娘娘,要不奴婢同文公公一起過去盯著?”
裴氏掃了她一眼,“不用。你就留在本王妃身邊。”
秦嬤嬤著急,這可如何是好。
王府家令史大人急匆匆來到春和堂,“下官參見王妃娘娘。”
裴氏直接將賬本甩在他臉上,“家令,你告訴本王妃,這些賬本怎么回事?你別告訴本王妃,你沒看出這里面的貓膩?
廚房這幫蛀蟲,短短幾年時間就貪墨了上萬兩銀子。你身為家令大人,理應起到監管職責。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卻假裝沒看見?難不成廚房貪墨的那些銀錢,也有你的一份?”
王府家令翻開賬本,上面一條條的標注,清晰明了。
他一看,就知道是大夫人顧玖的手筆。
也只有大夫人有個能耐,短短一兩天時間,就能將數十本賬本全都查一遍。
他合上賬本,躬身說道:“下官監管不利,請娘娘責罰。”
“本王妃當然要責罰你。不過你先將事情說清楚,這么嚴重的貪墨,為何你視而不見?為何本王妃從未聽你提起此事?”
裴氏真的是怒了。
竟然敢貪墨她的錢,還是上萬兩,找死。
沈側妃突然出聲,勸道:“娘娘息怒。或許家令大人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閉嘴!”裴氏厲聲呵斥沈側妃。
沈側妃鬧了個沒臉,實在是丟人。
羅側妃偷偷發笑,嘲笑沈側妃不合時宜。
裴氏指著家令大人,“今日你必須將事情說清楚,否則本王妃稟明王爺,將你交給少府獄丞,由少府獄丞審問你。”
王府家令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說實話。
“啟稟娘娘,并非下官監管不力。下官曾數次稟報廚房貪墨一事,結果全讓娘娘身邊的人擋了回去。她們還說娘娘已經知道此事,娘娘心中有數。下官心想,或許娘娘沒動廚房,是另有深意。故此,下官權當做不知道此事。”
裴氏這下子被打臉了。
她明顯愣了下,“你說你數次稟報廚房貪墨,為何本王妃全然不知。”
說完,她朝身邊數個心腹丫鬟看去。
幾個丫鬟全都心虛的低下頭。
“說!到底是誰將家令大人擋了回去?又是誰家傳本王妃的命令?”
裴氏出離了憤怒。
好啊!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查來查去,原來事情的源頭就在自己身邊。
難怪顧玖動廚房,下面的人一個個都跳出來替廚房的人開脫。
若非顧玖查了賬本,查出廚房貪墨證據,朱婆子那幫人,還真就被她們給救了下來。
呵呵!
裴氏冷冷一笑。
然而無人說話。
裴氏臉色扭曲,厲聲問道:“家令大人,你直接告訴本王妃,本王妃身邊的這些下人,誰替你的傳的話?誰假傳本王妃的命令?”
王府家令躬身說道:“啟稟娘娘,下官同娘娘身邊四個大丫鬟,外加秦嬤嬤都有接觸過。不過每一次,都被她們擋了回去。
原本下官想稟報王爺,不過秦嬤嬤說,此事娘娘已經有了主張,叮囑下官不要拿內務去打擾王爺。
下官糊涂,信了嬤嬤的話,就將此事壓了下來。”
“你胡說!”秦嬤嬤急了,跳出來指著王府家令,“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是不是大夫人讓你這么說的?大夫人,你位高權重,你就不要和奴婢一般見識。”
秦嬤嬤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委屈得不行。
顧玖面無表情,“嬤嬤,家令大人指認你,你卻來攀咬本夫人,是何道理?還是說在你眼里,公子不在,本夫人好欺負嗎?”
“奴婢沒有。大夫人,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啊。”
顧玖嗤笑一聲,“有沒有冤枉你,一會文公公抄家回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還是說嬤嬤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因為你知道文公公一定會抄出對你不利的東西,是嗎?”
“不,不是的。”
“那你就將事情說清楚。家令大人要面見王妃娘娘,為何你要擋回去,還敢假傳王妃命令?你不怕死嗎?”
一個死字,讓秦嬤嬤心神大震。
她小心翼翼地朝裴氏看去。
裴氏臉色鐵青,“你還有什么話說?
秦嬤嬤哭道:“王妃明鑒,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王府家令說道:“下官最后一次提出面見娘娘,想要提一提廚房貪墨的事情,是在去年大公子大婚的第二天。就在春和堂外院。當時是秦嬤嬤將下官擋了回來。此事有陳良媛和許才人作證。娘娘可以派人徹查此事。”
時間,地點,人證都有了。
這下子秦嬤嬤要如何反駁。
秦嬤嬤臉色煞白,“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請娘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住口!”
裴氏很失望,很憤怒,“枉費本王妃如此看重你,事事都倚重你,平日里待你也不薄。結果,你竟然伙同這幾個丫鬟一起欺瞞本王妃。真當本王妃是死人,可以任由你們拿捏嗎?”
四個大丫鬟齊齊跪在地上,磕頭請罪。
裴氏怒道:“本王妃這幾年修身養性,有什么事情都交代你們處理。本王妃信任你們,事后通常不會仔細過問。
結果你們卻仗著本王妃的信任胡作非為,縱容貪墨。這還只是查出來的事情,沒查出來的,你們私下里犯的事,不知道還有多少。
本王妃真是瞎了眼,竟然會重用你們幾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來人,將她們拖出去,交給常恩處理。”
常恩是寧王身邊的內侍,過去曾在宮里行刑司當差。
凡是落到常恩手里的人,就沒有一個能完整活著的。不死也是殘廢。
總之下場很慘。
幾個丫鬟,還有秦嬤嬤一聽要被送到常恩手里,全都怕了。
幾個人頻頻磕頭,頭皮都磕破了。
“娘娘饒命啊,饒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饒過一回。”
“奴婢揭發檢舉,求娘娘饒命。”
“奴婢也揭發,沈側妃和羅側妃和廚房幾個婆子都有牽連。朱婆子她們貪墨的錢,其中有不少都進了兩位側妃的荷包。
“我打死你這個賤婢。”
沈側妃同羅側妃齊齊跳起來,朝檢舉揭發的丫鬟打去。
下手極為狠毒,大有要一巴掌抽死對方的架勢。
“放肆!當真本王妃的面就敢動手,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本王妃。來人,將沈側妃,羅側妃看管起來。另外將王爺請來。”
沈側妃怒道:“娘娘就憑一個丫鬟不知真假的話,就命人將我們兩人看管起來,我不服。我與羅側妃,也是有玉蝶金冊在手,有品級的人,絕不接受這樣的處置。”
羅側妃連連點頭,“還請娘娘收回成命。這個丫鬟急于脫身,故意攀扯我等,絕不能輕饒。”
“奴婢沒有說謊,此事千真萬確。若是奴婢有一句虛言,出門必被天打雷劈。”
名叫蜜桔的丫鬟賭咒發誓,神情堅毅。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走檢舉揭發脫身的路。
其他幾個丫鬟,還有些遲疑,沒有行動。
沈側妃怒斥,“賤婢,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胡亂攀咬。知不知道胡亂構陷,是要杖斃的。”
丫鬟蜜桔神情堅定地說道:“奴婢沒有構陷,奴婢句句屬實。”
歐陽芙突然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蜜桔身邊。
“蜜桔,我知道你,你哥哥在莊子上當差,嫂嫂在廚房做事。侄兒跟著管事學本事。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家人想想。你知不知道,污蔑主子不僅你要承擔后果,還會牽連到你的家人。”
好一招威逼利誘。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芙,為了沈側妃這位婆母,歐陽芙真的是拼了。
歐陽芙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她不能讓蜜桔繼續攀咬下去。
她說的這番話,不僅是在警告蜜桔,也是在警告其他人。都管好嘴巴,還能活命。要是誰敢亂說,不僅自己會被杖斃,家里人也都會被牽連。
這番威脅奏效了。
原本還在遲疑的幾個丫鬟,全都打了退堂鼓,只是請罪,并不敢攀咬其他人。
唯有蜜桔,站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
她臉色煞白,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蕭琴兒哼了一聲,“二嫂,當著母妃的面,你竟然敢威脅人,你是何居心?”
裴氏同兩位側妃還沒斗完,蕭琴兒同歐陽芙這對妯娌又斗了起來。
歐陽芙回頭看著蕭琴兒,“四弟妹,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只是好意提醒蜜桔,叫她說話慎重點。不要張口胡說八道,那樣會很危險。”
蕭琴兒呵呵一笑,“母妃,將蜜桔這丫鬟帶下去,讓人自己審一審,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不管是誰,只要貪墨了銀錢,統統都要吐出來。”
歐陽芙輕聲一笑,“四弟妹,我記得上個月針線房報損,說是有一批綢緞被蟲蛀。對了,那些報損的綢緞,都是怎么處理的?今日當著母妃的面,四弟妹不妨教教我們。”
蕭琴兒臉色微變,沖歐陽芙咬牙切齒。
歐陽芙輕蔑一笑,和她斗,蕭琴兒還嫩了點。
顧玖似笑非笑,看著這一幕。
她就知道這兩人斗起來,蕭琴兒肯定要吃虧。
蕭琴兒太過急躁,對錢看得太重。單就這兩點,她就輸了歐陽芙一籌。
加上她做事不夠縝密,貪墨手段太過粗暴,難怪會被歐陽芙抓住把柄。
蕭琴兒輸得不怨。
吃了教訓,蕭琴兒不敢再肆意開口說話。
然而心里頭,卻狠狠記了一筆。
裴氏一直冷漠地看著這一幕幕鬧劇,蕭琴兒貪墨一事,她一清二楚。為了劉議著想,裴氏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沒想到蕭琴兒做事太不謹慎,竟然被歐陽芙抓住了把柄,當眾掀了她的老底。
裴氏很失望。
蕭琴兒太不長進。
裴氏怒道:“本王妃有允許你們說話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掃向歐陽芙,顯然是在敲打對方。
歐陽芙回到位置上,低眉順眼的樣子,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
蕭琴兒冷哼一聲:裝!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裴氏繼續說道:“廚房貪墨一事,本王妃一定會徹查到底。無論是誰,只要牽連其中,絕不輕饒。”
這個時候,去請寧王的下人回來了。
“啟稟王妃娘娘,王爺說他就不過來了。他讓小的轉告娘娘,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事的下人該打該殺,抄家什么的,全憑娘娘做主。另外,王爺還說,改天他要請沈大人,羅大人喝酒。”
沈側妃和羅側妃聞言,兩人喜笑顏開。
低著頭,心里頭偷著樂。
沈家和羅家都是有背景,有底蘊的官宦人家。
沈側妃同羅側妃的父兄,也都是朝廷命官。
也就說,沈家同羅家,都是寧王的助力。
所以,寧王才對沈側妃,羅側妃貪墨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是給兩位側妃的零花錢。
裴氏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然而,她依舊氣了個倒仰。
真是豈有此理。
裴氏直接下令,“從今以后,沈氏,羅氏,你們二人不再管事,將手中的對牌鑰匙全都交出來。”
羅側妃不服,小聲辯解了兩句。
裴氏拍著桌子,指著羅側妃,怒斥一句,“本王妃一天沒死,這個王府就是本王妃說了算。你若是不服,那就滾出去。”
羅側妃十分難堪,捂著臉,哭著跑出去。
裴氏冷哼一聲,“還有誰不服本王妃的安排?”
無人作聲。
裴氏氣順了點。
她想了想,還是不能將蜜桔秦嬤嬤幾人交給常恩處理。
萬一幾個丫鬟受不住刑,有的沒的全都吐露出來,傳到王爺的耳朵里,那就麻煩了。
裴氏做了決定,等文忠回來后,她將幾個丫鬟還有秦嬤嬤全都交給文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