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管事找顧玖訴苦。
“夫人,廚房事本就多,一旦裁撤人手,更是忙不過來。還請夫人收回成命。”
顧玖看著朱婆子,“裁撤人手,是王爺和王妃定下來的事,無從更改。你若是不滿,就去和王妃說。”
朱婆子心頭腹誹,奴婢要是能直接和王妃對話,又何必來見你。
她試著說道“廚房每天那么多事,從早忙到晚,青竹,小翠兩位姑娘親眼所見,奴婢絕對沒有絲毫欺瞞。一下子裁撤一成人手,那廚房更是忙不過來。過段時間,說不定又得重新安排人到廚房忙活。與其用生手,還不如用熟手。”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朱婆子,“廚房事多,忙,這事不假。不過再忙也沒有忙到裁撤幾個人,就忙不過來的地步。
每個院落都被裁撤了三成用度。我聽說四公子過去每頓都是八菜兩湯,如今四夫人做主,每餐改成了四菜兩湯。
各個院落每天吃的飯菜少了,按理說你們廚房要比過去清閑不少。別說裁撤一成的人,就算一次裁撤兩成的人,照樣忙得過來。”
朱婆子一張臉像是豬肝色,“大夫人果然什么都清楚。只是,這裁撤的人,能不能由奴婢來定”
顧玖盯著對方,輕聲一笑,“讓你決定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是廚房管事,廚房里里外外你最熟悉。不過,你還是先將名單給本夫人過目。”
朱婆子心頭一喜,直接報上幾個礙眼的下人名單。
顧玖一聽名字,了然一笑。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在借此機會鏟除異己。
她直接說道“你擬定的名單不好,這幾個人據我所知,一直勤懇做事。除了嘴巴比較碎一點,喜歡告你的狀,并無其他毛病。”
朱婆子這就尷尬了,不過她還在強辯,“夫人,奴婢真的沒有私心。奴婢一心一意想要搞好廚房,可是這幾個人總是與奴婢作對,以至于什么事都做不好。夫人要整頓廚房,這幾人不裁撤掉,絕無可能。”
顧玖冷哼一聲,臉色一冷,“你是在威脅本夫人嗎”
“奴婢不敢。”
朱婆子嘴上說著不敢,心里頭可不是這么想的。
她偷偷撇嘴,什么大夫人,毫無權勢,還真當自己能做主嗎 顧玖嘲諷一笑,“如果本夫人非要留下這幾個人,你要如何”
朱婆子說道“那奴婢實在是無能為力,廚房上下恐怕也無心做事。”
顧玖挑眉一笑,“如此說來,你的能力實在是不堪,區區一個廚房都管不好,你有什么資格做廚房管事。本夫人不如直接將你裁撤掉,換有能力的人幫本夫人打理廚房。”
朱婆子臉色一變,“奴婢是府中的老人,一直在廚房當差。全府上下,就沒有比奴婢更了解廚房的人。”
“哪又如何廚房是做飯菜的地方,不是比拼資歷的地方。你既然管不好廚房,那你就回家養老去吧。”
顧玖面容嚴肅,絕不留。
朱婆子卻說道“夫人不能裁撤掉奴婢。奴婢的閨女嫁給了秦嬤嬤的侄兒,奴婢去見秦嬤嬤,去見王妃。”
“刁奴”方嬤嬤厲聲呵斥。
顧玖擺手,示意方嬤嬤不必著急。
她看著朱婆子,“你認為你很重要,重要到王妃會為了你呵斥本夫人嗎誰給你的臉 本夫人堂堂王府嫡長媳,裁撤一個下人,就不信誰敢打本夫人的臉。
你若是不信,你就去試試看,看看本夫人能不能收拾你。
來人,將她給我拖下去,狠狠查,查她的貪墨,查她如何中飽私囊。務必將此事辦扎實,無人敢翻案。”
小黃門容信和黃卓躬領命,拖著朱婆子下去。
朱婆子總算知道怕了。
她一把甩開兩個黃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凡事都聽夫人的。夫人叫奴婢往東,奴婢絕不往西。求夫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顧玖嗤笑一聲,“能管好廚房嗎”
“能能能奴婢一定能夠管好廚房。”
顧玖哼了一聲,“可惜遲了。之前本夫人給你臉你不要,那么現在就休怪本夫人翻臉無。拖下去。”
這一回,容信和黃卓沒給朱婆子機會,一直拖著她出去。
朱婆子大叫,“夫人饒命啊奴婢不服,奴婢要稟報王妃,說夫人挾私報復。”
“慢著”
方嬤嬤出聲叫住兩個黃門。
朱婆子一臉驚喜,還以為柳暗花明。
方嬤嬤走上前,抬手,啪啪啪,直接將朱婆子的臉給扇腫了。
接著又說道“堵上她的嘴巴。再敢胡說八道,割了她的舌頭。”
朱婆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顧玖低頭一笑,方嬤嬤從宮里出來,才是真正的狠人。
黃卓拿了一只臭襪子,直接塞在朱婆子的嘴巴里。
朱婆子差一點被熏翻。
接著她就被拖走了。
處理了朱婆子,接下來顧玖想要整頓廚房,那就容易多了。
她重新安排人管理廚房,又提拔了幾個敢于任事的人。
最后才將裁撤名單遞上去。名單上面第一個名字就是朱婆子。
王妃裴氏見了名單,不置可否。
秦嬤嬤收了朱婆子閨女的好處,自然要替朱婆子說話。
她尋了機會,同裴氏說道,“娘娘,大夫人整治廚房,這手段也忒狠了些。莫非她是想樹立權威,取她人而代之。畢竟她是嫡長媳,理應管家。”
裴氏不樂意聽這話,“什么叫做理應管家本王妃還沒死。別忘了,這是寧王府,本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秦嬤嬤故作惶恐,“娘娘說的話,奴婢片刻不敢忘。可是大夫人未必會這么想。就說這次整頓廚房,娘娘特意將差事安排給她,就是希望她能好好表現一番。
結果她卻和娘娘對著干,專門裁撤娘娘的人。她這么做,太狂妄了。等于是打臉啊”
裴氏皺眉,再看了眼名單,果然都是些熟悉的名字。
要說這些人是她的人,算不上。可要說這些人不是她的人,也不對。
裴氏管著王府,手中資源銀錢眾多,根本不指望廚房那點油水。
故此,安排在廚房的人,都不是她的親信。
就是看著順眼,瞧著還算伶俐,才同意將朱婆子等人安排在管事的位置上。
不過秦嬤嬤說的也有道理。
顧玖一出手,就剪除了自己安排的人,分明就是陽奉違,同她對著干。
她將名單甩給秦嬤嬤,“告訴大夫人,叫她另外擬定一份名單。別一天到晚盯著那點蠅頭小利。”
秦嬤嬤一聽,大喜過望。
這件事,好歹是給辦成了。
“奴婢這就派人去東院。
東院。
青梅幾個丫鬟,義憤填膺。
小翠哼了一聲,“定是那個秦嬤嬤從中搗鬼。朱婆子的閨女,是秦嬤嬤的侄兒媳婦,一定是秦嬤嬤在王妃面前進了讒言,王妃才會否掉夫人擬定的名單。”
青梅說道“能有什么辦法。秦嬤嬤是王妃娘娘邊最得用的嬤嬤,她說一句話,比夫人說十句話都頂用。”
方嬤嬤同顧玖商量,“夫人,要不要重新擬定一份名單”
顧玖搖頭,“不用。朱婆子必須裁撤掉,這件事不容更改。要是讓朱婆子翻了,從今往后廚房上下,無人會聽本夫人調遣。”
“秦嬤嬤要保朱婆子,王妃娘娘又站在秦嬤嬤那邊,此事該怎么辦”
顧玖輕聲一笑,“秦嬤嬤還真以為她說幾句話,就能否掉本夫人的決定,讓朱婆子翻。那么本夫人就讓她知道,有些事,不是靠進讒言就能改變的。去將黃卓他們叫來。”
方嬤嬤眼前一亮,“夫人是打算”
顧玖笑了起來,“王爺和王妃反復強調要節儉用度,本夫人按照他們說的辦,抓蛀蟲,裁剪廚房用度。有了成果后,自然要稟報王爺和王妃。”
方嬤嬤笑了起來,“夫人說的對。”
黃卓幾個人,徹查朱婆子。
短短時間,已經拿到了鐵證。
顧玖檢查了各項證據,滿意地點點頭。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顧玖帶著各類資料,來到和堂。
二夫人歐陽芙一臉關心地問道“聽說大嫂已經開始動手裁撤廚房,事還順利嗎”
“多謝二弟妹關心,一切還算順利。”
蕭琴兒聞言,發出一聲嘲笑,“大嫂真會睜眼說瞎話。我怎么聽說,母妃已經否了你的名單,叫你重新擬定一份名單交上去。”
顧玖輕聲一笑,回頭看著蕭琴兒,“有這事嗎我怎么不清楚四弟妹的消息果然靈通。”
蕭琴兒不滿,“裝什么傻。這事早就傳遍了全府,還妄想否認。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顧玖笑道“我的事不勞四弟妹cāo)心。你還是管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事吧。”
人都到齊了,裴氏也到了大廳。
眾人上前行禮,之后分別坐下。
裴氏開門見山,“這么多天過去,交代你們的事都辦好了嗎”
“娘娘放心,已經照著你的吩咐辦好了。”
大家交上各自擬定的名單,裴氏掃了幾眼,說道“這些名單,本王妃會一一審核,確保沒有人以權謀私。”
說完,她眼睛朝顧玖一掃,“大郎媳婦,廚房裁撤人員名單在哪里”
顧玖從青梅手中接過名單,交了上去。
裴氏一看,臉色一垮,“你是怎么回事本王妃不是派人告訴你,這份名單沒通過,叫你重新擬定一份。你竟然又交上來一份一模一樣的,像話嗎”
顧玖不急不慢,語氣沉穩地說道“母妃容稟,昨兒媳深刻反省了自己,這份名單到底哪里有問題,是不是有人被冤枉 后來兒媳查了一下廚房近五年的賬本,找到了問題的癥結。
名單上這幾個人,都罪該萬死,決不能讓她們繼續留在王府做蛀蟲,貪墨王府的銀錢。
母妃請看,這是兒媳整理出來的一份賬單。相信母妃看了這份賬單,也會支持兒媳的決定。”
賬單交到裴氏手中。
裴氏一頁頁翻閱,表越來越凝重。
秦嬤嬤伸長了脖子,偷看了幾眼,心頭緊跟著一跳。
大夫人好狠毒啊,為了裁掉朱婆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她朝顧玖看去,眼神沉沉的。
顧玖沖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說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愿賭服輸,誰也別怨誰。
秦嬤嬤握緊拳頭,這個時候,她不敢妄言,怕被王妃遷怒。
只盼著王妃娘娘能夠識破顧玖的計,千萬不要上當。
裴氏看完了賬單,臉色沉地問道“這些都是真的”
顧玖肯定地說道“千真萬確。”
“證據呢本王妃不能單憑你做的一份賬單,就斷定那些人都是蛀蟲。”
“證據有。”
說完,顧玖拍拍手,下人抬著五年來廚房所有賬本進來。
顧玖指著那些賬本,說道“啟稟母妃,凡是有問題的賬目,兒媳都已經圈出來,并且做了標注。
并且兒媳還對比了五年來京城的物價,得出結論,光是這五年,廚房這幾個人至少貪墨了上萬兩銀錢。
往上推幾年,不知道還有多少銀錢被她們貪墨了去。
就比如四公子最吃的雞舌,據說每次都要殺一百只雞,才能做成一道雞舌宴。成本核算下來,大約是三十兩。
但是賬本上記錄的是五十兩,并且一年比一年高。到了今年,四公子吃一回雞舌宴,價格已經漲到了八十兩。
其實所有成本加起來,依舊只需要三十兩。多出的五十兩,自然是被貪墨掉了。”
“好啊”蕭琴兒一聽這事,氣的半死,“敢我們院子里的用度,都被這幫蛀蟲給貪墨了。母妃,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裴氏瞪了眼蕭琴兒,一點城府都沒有,為了區區幾十兩就跳出來,眼皮子有這么淺嗎 沈側妃偷偷一笑,蕭琴兒這是鉆到錢眼里去了吧。她這一跳出來,豈不是幫了顧玖大忙。
還說要和顧玖打擂臺,就她這城府,還不是被顧玖牽著走。
顧玖拿四公子最吃的雞舌舉例,分明是存心算計蕭琴兒。
偏偏蕭琴兒還主動往坑里跳,真是蠢不自知。
蕭琴兒也是沒辦法。
說她鉆到錢眼里也好,說她目光短淺也好,難道她真不知道跳坑了嗎難道她不知道跳出來,等于是幫了顧玖一把嗎 其實她都知道。
實在是人窮志短。
她嫁妝多,可是架不住劉議開銷大。
劉議名下沒什么產業,全靠府中的月例,還有辦差銀子。
劉議王府公子,這點銀子哪里夠花。
時不時就得找蕭琴兒拿銀子。
蕭琴兒的嫁妝銀子也是有限的,沒辦法敞開了供應劉議那些亂七八糟的開銷。
沒辦法,只能想辦法掙錢。
加上一下子被裁剪了三成用度,這些天蕭琴兒為錢發愁,都快愁死了。
猛地一聽廚房竟然敢貪墨他們院子的用度,氣得她恨不得打殺了廚房的人。
老娘辛辛苦苦攢錢,自己都舍不得花,結果竟然便宜了那起子jiàn)人。
這會,蕭琴兒也不管立場,不管她和顧玖有什么矛盾,只想著叫廚房婆子將貪墨的錢全部吐出來,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裴氏隨手撿了一本賬本,翻閱起來。
果然如顧玖所說,賬本上面都用紅筆做了標注,一目了然。
賬本上的價格,同實際價格一對比,其中差價一目了然。
一頁頁翻過去,一本賬本翻完,粗粗一算,少說貪墨了三四千兩。
這才是一本賬本。
五年下來,一共十本賬本。
裴氏都不敢細算這里面的賬。
裴氏將賬本丟在桌上,“去,將家令大人叫來。我要問問他,他是怎么管家這么多蛀蟲,這么多貪墨,他事先就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