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項目(3)

　　“師弟，賬戶開設在香港市場，出入金都使用港幣，如交易過程中涉及到美元、英鎊、日元品種，會由香港方面根據國際市場當日匯率換成對應幣種交易，平倉后根據匯率結算，所有香港期貨均如此，目前關鍵是出入金這塊。今天請你參加會議，就是想請你作為大客戶代表對這條發表下意見。”

　　常天浩問：“匯率具體怎么算？”

　　“客戶開設的香港賬戶對應到人，按照指定匯率幫他把國內期貨賬戶上的人民幣轉換成港幣；如他不想交易或有盈利要抽回，南方公司方面會負責把港幣再轉化為人民幣換回。”高洋沉吟道，“不過你也知道外匯涉及管制和匯兌，還要應對香港方面反洗錢條例，所以人民幣換港幣匯率會不太友好——得按黑市牌價來。”

　　聽到黑市牌價，常天浩心里有數了。

　　這段時間輿論在炒作金融危機擴散和國內經濟蕭條，靠近香港的廣州和深圳地區，人民幣兌換美元黑市價已上升到9.5：1，官方牌價依然還是雷打不動的8.27：1，這就造成了巨大差價。

　　此時，香港金管局為捍衛港幣地位，頑強地把港元匯率鎖定在7.85：1美元的程度上，大量黃牛外匯蜂擁而動，試圖賺取黑白兩道間的匯兌差異。

　　南方期貨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這個項目？和時間點有密切聯系。

　　常天浩推測與南方公司有密切關聯的第三方手里掌握大量港元外匯并滯留在香港，這筆資金既不甘心以官方牌價回售給國內外匯當局，又不敢走黑市選黃牛或地下錢莊進行大量交易——這會觸發銀行反洗錢和外匯監管，搞不好這第三方還是有來頭的國有外貿企業，上級監管力度不小、查到麻煩很大。

　　為證實這個猜測，他平靜地問道：“港幣回流成人民幣是不是只按官方牌價計算？”

　　高洋點頭，解釋道：“畢竟人家中間承擔了風險和流動，這差價要給他們吃。”

　　懂了！

　　和自己的猜測完全一樣：深圳有人想通過外匯差價賺錢，正好太和想開拓業務，南方期貨想增加業績，各方一拍即合。

　　他沉吟片刻后道：“師兄，你既然問我，我提個不成熟的建議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請你參加會議就是聽客戶意見的，我們想再好，客戶不認可絕對不行。”

　　“其他沒什么問題，但出入金這條，除非客戶提出要求按這樣操作，否則站在我作為純粹客戶的立場上，我覺得有些不妥…”常天浩一開口，其他人雖有驚訝，但還是很禮貌地聽他說下去。他們多少都知道面前這個客戶既是老總的同校師弟，又是公司最近開發的、大展身手的客戶，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尊重而不因對方年紀小而看輕。

　　“第一個不妥是安全。客戶保證金放在經紀公司受國家法律保護，還有銀行托管盯著，相比以前常出現挪用客戶保證金的行為安全很多，現在把客戶資金抽走轉成外匯注入到香港賬戶，安全性要打個問號。我也許能信任師兄和公司，但說白了，公司對賬戶也沒有控制權，必須通過南方期貨和太和期貨，甚至還有太和銀行。涉及鏈條太多，一旦出現風險，哪怕我們這沒問題，其他方面出現問題也是場災難…”

　　他斟酌著詞語道：“到那時客戶如果鬧起來風險很大，營業部風險乃至負責人的風險也很大。”

　　高洋下意識地點頭：這顧慮很有道理，昨天內部商量時就有人說了，現在客戶代表也這么想，那就更說明具有普遍性——客戶有顧慮的業務一般很難推廣。

　　“第二個不妥是摩擦損失。我留意了下目前黑市價格，大約比官方牌價高15，還不涉及轉來轉去的銀行手續費。換言之，客戶資金來回一趟，什么利潤還沒得到就先損失15本金，資金量小無所謂，量大就肉疼了。換我是客戶是不太愿意的。”常天浩笑笑，“安全風險加本金固定損失15的問題，直接就能讓人望而卻步。”

　　這句話剛說完，旁邊有人想發表意見，被高洋用手一擺，硬生生阻止了。

　　“師弟，這樣人民幣就出海了，客戶直接擁有外匯，還儲存在香港離岸市場，以后可有大用。現在這世道，外匯進來容易，出去難啊…”

　　常天浩笑笑：“我相信少部分客戶會有需求。問題在于，對大部分客戶來說，不能自由支配轉賬處分的外匯和模擬盤上的數字有啥區別？你說是外匯，客戶擔心是空頭數字，廣東離香港近，可能港幣需求大，我們這里港幣感覺不好用啊。”

　　高洋滿臉堆笑：“言之有理！依師弟之見，站客戶角度如何平衡并解決問題呢？”

　　“南方公司肯定要賺錢，這我清楚，不賺錢他不會費盡心機折騰這項目，可除了吃匯兌差，我覺得可走放貸吃利息這條路！”

　　“你說說看。”

　　“讓客戶以其在期貨公司資產為抵押，對應發放香港賬戶港幣貸款，為便于計算可按1：1配比。如賬面資產有100萬人民幣，香港方面就往客戶賬戶里打100萬港幣，這100萬算南方系借給客戶，這樣做的好處有兩方面：其一，香港賬戶收取貸款利息，客戶保證金賬戶無需支付存款利息，所以是凈息差；其二，可獲取匯兌差，倘若客戶今天收市結算后賬面虧損10萬港幣，那就按逐日盯市、每日扎平的做法按地下購入匯率沖賬，并從其人民幣保證金戶頭上減去該數，15的匯兌差依然存在，但由于只是差額匯兌，客戶損失相對較小也容易接受；如客戶賺錢，那就按官方牌價給其國內賬戶增加對應數字，實現每日配平…”

　　常天浩想了想又補充了第三條：“采用第二條有額外好處，客戶可和內盤一樣直觀感受到自身資產變動，有利于打消顧慮，降低風險成本，激發交易積極性。當然，由于是賬面資產抵押換取香港賬戶額度，所以該資產必須是純現金，客戶不能再持有內盤頭寸。可單獨選一家全國性銀行進行托管，由當地營業部出面統一對接。大體而言，我認為愿意參加該項目的客戶，信任的還是當地營業部而不是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的南方公司或太和公司…”

　　“說得好！師弟，你這一番話幫我解決了大問題啊。”高洋滿臉堆笑站起來喝彩，“錢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為兄這前浪果然時日無多了…”

　　“哪里哪里，師兄過獎，主要承蒙師兄看得起，我才敢說說一點不成熟的看法，放別人那里，哪有我開口的機會？”

　　“你們馬上和南方公司聯系確定具體利息標準。”高洋話音剛落，就有人起身上樓打電話，然后他轉頭看常天浩，言辭中帶著幾分熱切，“師弟，這項目你參加吧？”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盯著常天浩：說一千道一萬，項目再好也要有人參與，如果連常天浩這樣膽子大的客戶都不敢參與，那項目多半啟動不了。

　　所以常天浩的表態至關重要，畢竟他目前是新世紀唯一一個資產可觀的個人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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