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一說,我反倒覺得很有道理。”
白麗娟被提醒后忽也有點明白過來。
“陳老師那就是昏招,常天浩的分數有問題?你廢了他的分數?人家說民康的分數也有問題,也要求重考怎么辦?”唐愛國用筷子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干事情之前不能總想著攻擊對方,要時刻注意會不會反過來誤傷自己。如果三模英語考試漏題釀成風波,多少人會關注?萬一重考一次,那就是笑話了。既然分數都出了,那就將錯就錯,既不說民康的問題,也不說常天浩的問題,沒人掀桌子,那就大家都有飯吃。”
這一點唐愛國是估計錯了,他把常天浩突如其來的高分當做有人給班主任使絆子,但實際沒人給常天浩透題,完全是他自己考的——但重生這種事按正常邏輯本來就解釋不通,所以唐愛國想岔了也正常。
白麗娟點頭:“你說的對,我當時沒轉過彎來,現在問題該怎么解決?”
“要解決問題不能再讓更多人知道,什么王校長、馬局長,知道人越多,出事可能性越大。”唐愛國頓了頓道,“再說,你覺得我給他們打電話是舉手之勞,我可不這么想。打了電話就要欠人情,人情債還不起啊。現在科級干部大調整,我每天要收到多少條子?你倒好,還要我打電話,如果打了電話,王校長說他小舅子要照顧下,馬局長說他侄兒要動一動,我怎么辦?幫還是不幫?”
“這?”白麗娟咬了咬牙,“那就讓這個常天浩政審通不過,你不是管著組織人事口嘛,這總不要托人了吧?”
“你的話越來越傻了。”唐愛國抿了口啤酒,笑話自己老婆,“一個高三的孩子,還是重高學生,能有什么劣跡讓政審都過不了關?至于家庭背景,也沒什么問題。現在不是十年前了,那會大學生隨便幾句話不對就可以打上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帽子,現在怎么打?”
“那就查他家里人,不是說外交口對政審要求很嚴么?祖宗三代、旁系都要清白?”
唐愛國點頭:“話不錯,偏偏常天浩家里很清白。他父親是黨員,焊工出身,原來是西山化工廠機修車間副主任,下崗后當了個體戶,他母親是知識青年下鄉,當過一陣子赤腳醫生,因為工作突出還受過《西山日報》表揚,后來進供銷社當營業員,轉制后承包了商店,也算個體戶;他爺爺是錢塘煙廠老工人,也是黨員,而且是51年入黨的老黨員,黨齡比我年齡還大;常天浩的二叔,當兵回來進了錢塘水泥廠當保衛干事,其他幾個叔叔也都沒任何問題…這是最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家庭,我敢給這種家庭出身來個政審不過關的結論?”
“你怎么這么清楚?都查過了?”
“廢話,當然查了!你老公在西山工作20多年,真要打聽點事還不清楚?”
“那…那就給他家里施加壓力,一個下崗個體戶還不得乖乖就范?”
“這話比剛才那句還傻。”唐愛國搖頭,“人家本來國有企業干部好端端的可干到退休,結果說下崗就下崗,快奔50的國家干部變自謀出路的個體戶,這已夠滿腹牢騷了吧?你再給他施加壓力?砸了工人階級的飯碗再砸他兒子前途?傳出去你信不信人家和你拼了!還有,常天浩爺爺是個老黨員,不可小看。”
“一個退休工人而已?”
“退休工人?你知道退休前他干什么工種?”
“不知道…”
“食堂大師傅。”
“哈,伙夫嘛…”
唐愛國嘆了口氣:“麗娟啊,你這人其他都還不錯,就是有時候缺乏一點政治敏感性,單位里誰能經常見到大領導?”
“辦公室和駕駛員?”
“沒錯。除此之外呢?是不是就是食堂大師傅?”唐愛國笑道,“一個解放前工作、51年入黨的老黨員,在錢塘煙廠食堂干了那么多年,認識多少領導?不用他和領導有交情,只要能找到門路去上訪,我的麻煩事就來了…8分錢毀掉一個人前途的事可不少啊。特別是我馬上要調動,正是組織高度關注的時刻,多少人盯著,一點點岔子都不能出,怎么能逼人家鋌而走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真要兒子把名額讓給別人不成?這可是你運作回來的,他們憑什么拿好處?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