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清風徐來,夜色彌漫。寧王府后花園的一角,長滿碧綠葉子的葡萄架下,兩張躺椅上并躺著一對男女。在淡淡的月色下,男得更顯俊逸,女的更顯嬌俏,宛若金童玉女降落凡塵。
顧夜悠閑地搖著搖椅,張開小嘴巴,等待塵哥哥將紅艷艷的櫻桃,喂到她的嘴邊。在衍城的時候,凌家別院中也有這么一架葡萄樹,兩人經常像現在一樣,躺在搖椅上一個吃一個喂。
“塵哥哥,今日皇上宣你進宮,是不是詢問給四皇子治病的事?”換血在前世來說,技術成熟,較為普遍。可是在醫術落后的古代,未免太聳人聽聞。盛德帝現在就這么一位儲君人選,自然不容許他有一點點閃失。
凌絕塵伸手接過小姑娘吐出的櫻桃籽,放在一旁的案幾上,微微點頭道:“皇上問我換血成功的幾率有多少。如果不換血,按常規治療的話,對四皇子的身體會有什么影響。我都如實回答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呢?”四皇子換不換血,其實影響都不大,不過終身服藥罷了。顧夜對自己的藥,還是有把握的。
作為皇子的話,每天服藥倒沒有什么。身為儲君,或者將來登上大寶,每日服藥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毒下在藥中,比下在日常飲食中,更難以辨認!
凌絕塵又喂小姑娘吃了一顆櫻桃,道:“此事非同小可,皇上一時難以下定決心。不過,皇上向來殺伐果斷,明日定然會有結果。”
顧夜點點頭,道:“那我要準備準備了!”
凌絕塵笑笑,把剩下的櫻桃收了起來,口中道:“需要準備什么,盡管吩咐府里的下人,不必事必躬親,累著自己。對了,我讓人給你準備了一個院子,專門制藥用的。還布置了一個治療室,帶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吧?”
顧夜那對黑亮亮的大眼睛,有些不舍地看著櫻桃。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吃的東西太雜,如果不加節制的話,腸胃明日定然會抗議,便克制住自己。
凌絕車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愛憐地道:“莊子上送了不少櫻桃和草莓過來,你想什么時候吃都行!”
顧夜笑笑,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一會兒,我們藏一筐草莓和一筐櫻桃在空間中,留著慢慢吃。這東西不禁放,擱在外面,沒兩天就壞了。剩下的,分給你的親朋好友,免得浪費!”
凌絕塵耳朵被她噴出的氣,弄得癢癢的,心也癢癢的。如果不是附近有兩位小舅子虎視眈眈,他定然會朝著那粉嫩嫩、紅潤潤的小嘴親上去!大舅哥、小舅子神馬的,果然是天敵,防不勝防!
靠在一棵大樹上,端著櫻桃吃得香甜的褚慕杉,見兩人湊得太近,趕忙出聲道:“妹妹,時候不早了,你逛了半天也該累了,早點休息吧。”
顧夜從搖椅上站起來,道:“還早呢!我去塵哥哥給我布置的治療室瞧瞧。哥哥們要不要一同過去?”
當然要去!褚慕杉和顧茗對視了一眼:這寧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都不老實,他們怎么能放心他跟妹妹獨處?
一行人來到了外院西面的一個院子。一進院子就聞到了濃濃的藥香。凌絕塵牽著小姑娘的手,指點著哪是藥材儲藏室,哪兒是制藥室,哪兒是倉庫。
褚慕杉死死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們分開。唉,妹妹太單純了,哪能輕易讓男人碰她的手呢?定然是寧王卑鄙無恥,哄得妹妹放下心防。
顧夜走進院子中最大最敞亮的一間,里面像前世的病房一樣,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
顧夜笑著道:“在這里,白色不吉利,病人和病人家屬恐怕會心生抗拒,不如都換成淡藍或者淡綠色。”然后,她又指點出幾處需要改進的地方。
凌絕塵淡淡地瞥了一眼一旁認真聆聽的凌超。凌超趕忙應道:“屬下馬上就讓人去重新布置!”
說起來,凌超跟大鵬和剛子一樣,從小跟在凌絕塵的身邊,三人一起受訓,身手絲毫不遜于其他兩人。只不過,凌超無意于官場,只想跟在凌絕塵身邊。
凌絕塵長年征戰在外,凌超就跟爺爺一塊兒,一個負責府里的事宜,一個負責府外的事情,把府中的事務和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這次進府,是聽說將軍帶了小姑娘回來,好奇心作祟,想在未來主母面前露露臉兒,混個臉熟。
他知道,將軍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京城的,便把外面的事情,交給了他的副手,重新回到將軍身邊,美其名曰“給將軍跑腿兒使喚”。
凌絕塵府里伺候的小廝,心中無限怨念,埋怨凌超管事搶了他的差事。這座院子,凌超知道是將軍特地為未來主母準備的,自然慎之又慎,盡量做到完美。
不過,他畢竟不專業的醫者和制藥師,難免會有疏漏。未來主母提出的要求,他都努力記在心間,力求做到最好,給未來主母留下個好印象。
顧夜進入診療室的里間前,對凌絕塵使了個眼色。凌絕塵秒懂,對凌超吩咐了幾句。見褚慕杉和顧茗要跟進去,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兩人攔了下來。
好在顧夜進去沒有一分鐘,就又重新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褚慕杉見了,更加不爽:這寧王真討厭,總是對妹妹眉來眼去的,一點都不莊重。什么冷面寧王,鐵血戰神!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凌超送了將軍、未來主母和兩位親家舅老爺出了院子。凌絕塵忍不住回頭叮囑了句:“我傍晚時候,讓人送了一批器械過來。那些都是專業器材,你不要亂動。明日,聽姑娘吩咐行事。”
凌超口中答應著,心中卻納悶不已:傍晚時候?他怎么沒看到有人送器械過來?
待他帶人改進診療室的時候,進入內間,發現里面擺滿了稀奇古怪的器械,心中更是納悶:這么多的器材送過來,動靜一定不小啊,怎么沒人跟他說?
將軍的手下,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器材送過來,又沒讓他察覺的呢?這不科學啊!
顧夜回到聽劍軒后,一個看上去很體面,舉止端莊規范的婆子迎上來,輕聲詢問道:“姑娘,熱水已經給您準備好了,是否現在沐浴?”
“這些瑣碎小事,怎好勞動盧嬤嬤?”顧夜責怪地看了一旁靜立的良辰。良辰一臉委屈:盧嬤嬤硬要搶她的差使,她也很無奈啊!
盧嬤嬤施了一禮,恭謹地笑道:“姑娘太客氣了。將軍讓人尋了老婆子過來,就是為了伺候姑娘,讓姑娘在府上住得更舒心些。你的那些丫頭固然好,可畢竟初來乍到,對府里人和事不如老婆子熟悉。老婆子多照應些,也是應當的。”
這盧嬤嬤是凌絕塵的母親,容和長公主身邊的宮女。在凌絕塵還是奶娃娃的時候,曾經帶過他。也算是凌絕塵身邊的奶嬤嬤了。
不過,凌絕塵五歲后,就被老將軍帶在身邊教導,這位盧嬤嬤也就重新回到了長公主身邊。
這些年來,但凡凌絕塵回到京中,盧嬤嬤就被長公主派回來,在他身邊伺候。他身邊的都是粗手大腳的小廝、隨從,伺候起人來,自然不如丫鬟婆子精細。
顧夜住進聽劍軒后,凌絕塵這才感覺到府里沒有管事婆子的不方便,便讓人去京郊母親清修的庵堂,把盧嬤嬤接過來,暫時充當聽劍軒的管事嬤嬤。
雖然,他很期盼小姑娘能像當家主母一樣,管理好聽劍軒,掌管起府中的事宜。可他心中很明鏡,小姑娘的精力大多放在制藥和行醫上,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掌管這些俗物!
即便凌絕塵不使人去接,盧嬤嬤也會奉命前來的。容和長公主雖然隱居庵堂,消息卻不閉塞。凌絕塵行使特權,連夜帶人入京,并且帶了一位小姑娘回府的事,她第二天早上就得到了消息。
容和長公主心中對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愧疚的。駙馬剛去世,她的心被巨大的悲痛占據,恨不得隨他而去。她選擇在庵堂清修,未嘗不是一種逃避。不愿回府,是怕見了府中的一花一草一物一景,勾起她心中的哀傷和對駙馬的懷念。
她的逃避,致使年幼的兒子,驟然失去父親的同時,也失去了母親的照顧和疼愛。等她終于從悲傷中走出時,卻發現兒子已經不需要她這個母親了…
兒子被公爹教導成如此優秀的人才,容和長公主心中無比欣慰和自豪。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兒子的親事自然成了她默默關注的事情。在她看來,兒子如此優秀,還愁娶不到媳婦?
可一年年過去,兒子都二十五了,她依然沒見到兒媳婦的蹤影。容和長公主急啊,兒子一回京,她就派盧嬤嬤去伺候。不但是因為關心兒子的起居,還想讓盧嬤嬤在兒子耳邊提醒一兩句:不孝有三,無后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