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郡主輕輕驚呼一聲,道:“暖房?就是你家傳說中的玻璃暖房?”
“什么傳說中的?”顧夜被她逗笑了,“暖房不是家家都有嗎?”
“可是舍得用玻璃建暖房的,除了你家,我可沒聽說有第二家了。再說了,像我們小門小戶的,能買到一塊玻璃就算不錯了,哪敢想一個屋子全用玻璃打造?”安雅郡主故意用夸張的表情道。
上次沒有去參加流泉山莊宴會的閨秀,是第一次聽說“玻璃暖房”的,紛紛睜大了眼睛。宮里最得寵的和陽公主的閨房,用了玻璃代替窗紙,已經夠奢侈夠讓人羨慕的了,鎮國公居然用玻璃給剛找回來的女兒,造了一間房子——真是太夸張了!
一位閨秀卻噗嗤一聲笑了,對安雅郡主道:“你們慶王府如果再是小門小戶,那我們可都是蓬門蓽戶了!”
說話的這位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也是君家嫡支唯一的姑娘,顧夜的表姐君姍姍的小姑子——莫語濃。她說得沒錯,王公之家要值算得上小門小戶,還讓別人家怎么活?
顧夜沖著安雅郡主瞪了一眼,笑道:“各位姐姐別聽她的!什么到她嘴里,就夸大其詞了!”
然而,真正到了暖房,在閨秀們的眼中,安雅郡主絲毫沒有夸大一分。暖房足足有五間屋子那么大,主體框架是用鋼筋架構的,其余皆是大塊的透明玻璃。如果忽略框架的話,整個房子都是通透晶瑩的,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一位閨秀小聲驚呼道:“本以為用玻璃鑲嵌窗子,已經夠明亮的了。這玻璃暖房,果然全部用玻璃建造。估計只有東海龍王的水晶宮,能與之媲美了吧?”
“還說不奢侈?只這一塊玻璃都得上千兩銀子,這間暖房加起來,沒個幾十萬兩是造不下來的!鎮國公府上,什么時候這么有錢了?”遂寧縣主也來了,看著這座暖房,眼中閃爍著嫉妒的光芒。
安雅郡主聽不下去了:“遂寧,你什么意思?暗指鎮國公的錢財來歷不明?流泉山莊的時候,葉兒妹妹不是說了嗎?這間暖房,是玻璃坊主為了感謝妹妹的救命之恩,免費為她建造的。一個子兒都沒花!這你是羨慕不來的,誰讓葉兒妹妹這么有本事呢?”
莫語濃柔柔地道:“比起性命來,一座玻璃暖房又算得上什么?郡主說得沒錯,葉兒妹妹這座暖房,是憑著過人的醫術和制藥術,自己掙回來的。羨慕的話,現在回去學制藥,也晚了!”
遂寧縣主被兩人堵得心煩,冷哼一聲道:“誰稀罕!”在她看來,藥師在世人眼中備受尊重,但社會地位畢竟還排在農人的后面。京中那么多閨秀,沒見誰自甘墮落去學醫制藥去!
暖房中,留有一塊塊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閨秀們在萬物肅殺的冬日,看到地上綠油油的植物,覺得心情都為之一曠。
“葉兒姑娘,這些種的都是什么花卉?”南宮靜撫著一棵菠菜碧綠的葉子,柔聲問道。其他閨秀也充滿了好奇。
顧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呃…這地上的,都是一些反季節的蔬菜。南宮姑娘手中的,是一棵小菠菜,做湯和涼調都別具風味。呵呵…”
南宮靜像被熱水燙著一樣,收回了手。或許覺得自己當著眾閨秀的面兒出了丑,臉上現出不自在的表情。
林若涵善解人意地開口道:“葉兒妹妹真是別具一格。誰能想到,如此貴重的玻璃暖房中,竟然種起了蔬菜。別說南宮姑娘了,就連我也給騙過去了呢!”
“林姐姐休要笑話我!等大雪降臨,每天只能啃蘿卜白菜土豆的時候,你就該夸我有先見之明了!”顧夜順手從蔬菜中,拽了一根野草出來,扔在地上。
閨秀們都嘗過冬日蔬菜匱乏的滋味,想象著大冬天能有一盤綠油油的菠菜,該是多么爽口愜意啊!不是人家褚姑娘俗氣,人吃五谷雜糧,誰又能免俗呢?
“姐姐們猜猜這是什么?”顧夜指著一個藤蔓,略顯得意地問道。
這些貴女啊閨秀啊,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哪里能分辨得出什么是什么?袁海晴推了顧夜一下,笑著道:“你就別賣關子了,是蔬菜還是草藥?瞧著這形態,總不會是花卉吧?”
顧夜神秘兮兮地道:“這是我們夏天吃的香瓜!你們想想,過年的時候,坐在燒著地龍的房間內,吃著涼絲絲甜滋滋的香瓜,是怎么一個感受?”
“你就別嘚瑟了!小心她們上門來打劫!”林若涵笑著指了指眼冒幽光的安雅郡主和袁海晴。
袁海晴跳過來,用胳膊鎖住顧夜的脖子,笑鬧道:“劫富濟貧!香瓜到時候分我幾個!”
“還有我,還有我!!”安雅郡主不甘落后,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手。順柔郡主、莫語濃雖然沒明說,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一切。
顧夜愁眉苦臉地道:“這香瓜總共沒種幾棵,都讓你們打劫走了,我只能啃瓜秧子了…每人只能兩枚香瓜,不能再多了!”
她說的是每人,幾位跟她頭一次見面,還不怎么熟悉的閨秀,互相對視一眼。這“每人”應該包括這里所有的人吧?
“什么不能再多了?好哇,你們都躲在這里呢,難怪在小花廳沒看到人呢!”上官緋兒爽朗的聲音傳過來。
顧夜臉上的苦澀更深了:“緋兒姐姐,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怎么啦?不歡迎我?那我走了…”上官緋兒裝出一副轉身要走的樣子。
袁海晴一把拽住了她,笑著道:“葉兒妹妹是在心疼她的香瓜呢!她在這玻璃暖房中,種了些香瓜,剛剛沖著外面炫耀,被我們打劫了,正心疼著呢!”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我還挺有口福的嘛!香瓜在哪兒?拿來我嘗嘗甜不甜?”上官緋兒趕緊湊過來,眼睛在暖房中到處找香瓜。
袁海晴指著地上的小瓜苗,笑得前仰后合:“在這兒呢!葉兒妹妹說,要在過年前后才能結果成熟,現在可嘗不到!”
“嗨!你們說得熱鬧,我還以為今兒有香瓜吃呢…哎呦喂!這朵狀元紅,開得可真漂亮。這是…十八學士?這盆緋爪芙蓉,我從未看到過這么好的品相。這個季節,能夠看到茶花開得如此鮮艷,還真是難得!”上官緋兒喜歡茶花,一眼就被暖房兩旁花架子上的茶花,給吸引住了。
不光茶花,還有或盛開或含苞的牡丹,清雅動人的蘭花,引得小姑娘們駐足觀賞。
“魏紫、姚黃、趙粉…褚姑娘居然得了這么多名貴的品種。不過更讓人驚喜的是,能在冬日里看到花朵盛開的模樣。”一位閨秀忍不住感嘆道。
她今天真是不虛此行。見識到絕無僅有的玻璃暖房不說,還欣賞到只有春天才能看到的花卉。值了!
“這盆就是‘素冠荷鼎’吧?我聽母親說,這盆蘭草,是褚姑娘給鎮國公夫人尋來的新品,果然艷冠群芳,出塵脫俗。”太傅家的蘇姑娘最愛蘭草,駐足在素冠荷鼎面前,舍不得離開。
“蘇姐姐,這里還有瓊蘭呢!這么名貴的蘭草,鎮國公府上居然有兩盆!”跟她有相同愛好的閨秀,忍不住略帶羨慕地道。
“瓊蘭最難養。我瞧著這一盆,好像是從另一盆上分出來的!鎮國公府上,一定有了不得的花匠,能把瓊蘭成功分盆,還養得這么好,真讓人羨慕!”蘇姑娘輕輕嗅著瓊蘭的芬芳,眼中除了蘭草再沒有其他。
顧夜覺得,讓大家站在這兒賞蘭,有些失禮,便笑著道:“如果各位喜歡,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花朵,摘下來簪在頭上…”
“不可以!千金難求的珍品花草,豈容你隨意玷污?”上官緋兒大喝一聲,護著她身后的茶花,一副誰敢摘就打斷誰的爪子的架勢。
顧夜卻手快地從緋爪芙蓉上摘了一朵開得最艷的,簪在上官緋兒的鬢角旁,笑著道:“你看,這一盆開了好幾朵呢,少了一朵也沒什么的。緋兒姐姐果然是人比花嬌艷呢!”
上官緋兒心疼得直哆嗦。一盆像這樣品相極佳的珍品緋爪芙蓉,每個千兩銀子是拿不下來的。在她心中,這些珍品茶花,是金錢不能衡量的。摘一朵花,就跟剜她一塊肉似的!
上官緋兒指著顧夜,不停地說她“暴殄天物”。其他小姑娘也不舍得把這難得在冬日開放的花朵,摘下來戴在自己頭上。
顧夜卻道:“這朵花,即便我們不摘下來,也不過三五天就凋謝了。能夠裝點各位姐姐的容顏,也算是實現了它們的價值。有什么不舍得的?”
雖然她這么說,可還是沒有閨秀動手。不是她們不忍摘花,實際上最適合簪在頭發上的花,就是茶花了——牡丹花太大,戴在頭上只見花不見人,太喧賓奪主了。而蘭花太小,顏色也多淺色,不太適合簪在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