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上。
萬丈大小的“島”猛然晃動,向下一沉。
水色三女被魚符帶著飛到半空,對她們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論是武妹已回歸混沌,還是那條白魚吃掉了其他的往生珠,似乎都因水幕的存在而與世隔絕。
水色穩住身形,將桃花魚符緊緊握在手心。
但眼前的一幕卻令她十分不解。
原本還在跟敖烈和敖謹纏斗的兩個玄武腦袋,此時竟然相互纏在一起,額對額,眼對眼。
看那樣子仿若在相互較勁。
青紅二龍盤旋在桃夭妖兩側,密切地注視著不遠處的海面。
在那里。
九條真龍一字排開,強大的威勢令海水分外躁動,一浪大過一浪。
而中間那條金龍頭上,還站著三個“人”影。
為首的老者佝僂著身子,身后背著一塊龜甲,正是武妹口中的“玄哥”。
站在它身后的白靈和白尺,此刻全身都罩在黑袍之中,偶有妖氣外溢。
陣陣靈力波動傳來,讓站在它們身前的那位玄尊,稍顯不滿。
“既已跟隨我多日,怎么還放不下舊念?莫不是因為認識那花妖,你們就下不去手?”
白靈和白尺默不作聲,似對眼前的玄尊又敬又懼。
這時。
它們身下的金龍口吐人言,迫切地說道。
“玄尊!趁武尊無法分身之時,倒不如讓再下前去,將敖家那兩個敗類和小花妖一起抓來。”
玄尊抬起手杖又落下,金龍便閉口不言。
但見玄尊面向水色,隔空略施一禮。又對著水色下方的“玄武”沉聲開口。
“武妹!不要負隅頑抗…你我本就一體,要如何分出輸贏?
龍魚一族辜負你我在先,又何必如此執迷地守著那一線希望!”
然而當它說完的時候,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玄武腦袋,其中一個突然倒了下去。
隨著玄尊口中喊出一聲“武妹”,它能感覺到,那無盡歲月里共生的意識,正有一半迅速流失。
于是,怪異的一幕接踵而至。
只見玄武的一個腦袋,攙扶著另一個腦袋,而站在金龍頭上的玄尊,更是怒目看著水色三女,踏空緩緩走來。
“你們,到底做了什么?我早就厭倦了在魚和水之間的奔波,為何還要奪走她?”
說這番話時,玄尊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武妹獨自托著笨重的身體游走四海,正是為了躲它。
一心同體的玄武,一旦變成同體二心,則兩者之一必定會虛弱至死。
顯然,那個最先放棄長生的,是武妹。
被憤怒沖昏頭腦的玄尊,思維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呆板,哪里還分得清,是非曲直。
“白靈白尺,把她們抓起來!”
行至一半的玄尊突然開口,話里都是不容置疑。
聽到這兩個名字,水色和水仙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難以置信。
只有從未見過白尺和白靈的左丘雨,目睹水色和水仙的舉動,頗為詫異。
眼看著那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飛來,左丘雨急切地開口。
“姐姐認識它們?可不管怎樣,它們今日都在與姐姐為敵!”
左丘雨嘴上說著,兩指并劍點在眉心,魚符出現的一剎那,靈力激蕩而出。
反觀白靈和白尺,在看到魚符后速度依舊未減,黑色的妖氣在他們身后凝聚,化作兩條墨色魚影。
玄尊停下腳步,手杖虛空一點,大浪滔天的海面驟然平靜。
兩個玄武的腦袋緩緩沉入海里,玄尊將手杖橫在面前,背后的龜甲沖天而起,隨后直飛向下方那座“島”。
“武妹你就安心去把吧,為兄一定好生照看咱們的家…起!”
玄尊話音剛落,從外面看上去有山有水的一座島,轟然崩塌,海水四濺。
一塊超過萬丈的龜背,顯露在南海之上。
而那龜背上,刻畫著一個巨大的陣法,儼然是一條魚的形狀。
就在水色正為之驚訝時,巨大的龜背突然移動,越過玄尊的位置向深海游去。
“你要帶它去哪?可沒聽說過,它是屬于你的!”
水色的聲音從未如此冷冽,聽上去如寒冰,似吹雪。
就連一旁的水仙和左丘雨,也是明顯一愣。
沒等桃夭妖動身將白尺和白靈攔下,兩個身影已在聽到水色這句話后,突然停住。
隨后齊齊向水色施禮,掀去罩在身上的黑袍。
黑色的妖氣形成妖風,漸漸顯露出兩個白色的身軀。
長約數十丈,像一條盤旋在空中的白色絲帶,有鱗有鰭,非龍非蛇。
顯然,它們也早已不再是昔日的白鰱,而是另一種“魚”。
隨著它們仍在不斷變大變長的身體,魚頭也變得牙尖嘴利,頭上各自生出兩對銳利的魚目。
“念在往日情分,我們不愿對水主動手…只是師命難違,還希望水…”
沒等到白靈把話說完,桃夭妖已怒不可遏地擋在它們面前,氣地花枝亂抖,許多花瓣散落。
“給自己留點臉不行嗎?你萬妖林沒水的時候想起了魚主和水主,風頭一過,就倒戈相向!
啊呸…真是有口水,也懶得朝你們吐!
趁姑奶奶還能克制,趕緊從我們眼前消失!”
左丘雨開心一笑,似覺得桃夭妖這一番謾罵,頗為合她心意。
水仙看了眼水色的側臉,居然第一次從她那絕世的容顏上,沒有看到絲毫“忍讓”。
也是。
縱然是弱水,善良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何況經歷那么多事情之后,水仙也漸漸明白,對有些魚而言,這份來自于弱水的善良,本就是一劑毒藥。
水仙都懂,心有情愛的水色,也自然明白的更加透徹。
看著眼前“陌生”的白靈和白尺,水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瞬間讓周圍冷若冰點。
有時候,僅是一個瞬間就會心寒。而現在的水色,也已經見識過太多理由。
她終于明白魚臨淵曾對自己說的那句話:魚,更容易讓水變色。
“夭妖,退下!”
簡簡單單四個字,令站在她身側的水仙和左丘雨震驚地張大了嘴。
似乎剛才還溫柔勝水的姐姐,在這一刻判若兩人。
桃夭妖同樣一愣,但體會著那第一次聽到的兩個字,不由乖巧地“哦”了一聲,收起桃花,變成如花似玉的姑娘,退到一旁。
她一招手,青紅二龍重新變小,纏繞在手腕上。
水色只身向前,水步輕移。
每走一步,空中激蕩出一圈漣漪。
“他曾說,水會惜魚,魚也會惜水。正是因為他心善,才會被我推入深淵…
如今。
我想讓他活,你們卻總想讓他死!
可知?
在我心里,這世間沒有他,魚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水,為魚而感到不值…”
說著。
魚符驟然升入空中,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原本只有銀紫兩道光芒環繞,此刻竟突然多出一道淡藍。
那正是弱水的顏色。
而在這道光出現時,海上突然刮起刺骨寒風。
遠處的玄尊大喝一聲“小心”,隔空將白靈和白尺抓回。
但就在這時。
水色臉上寒笑漸濃,兩只玉手訣印飛快,唇齒開合間似有輕音吐出。
她身上的素衣瞬間化水,整個身體也變成了淡藍色的水身。
近水披在她身后翻飛,使得此刻的水色,威嚴無匹。
“魚若不來,本公主豈能任你離去!”
磅礴的靈力包裹著內心的寒意,以魚符為中心向周圍擴散。
霎時。
整個南海被寒冰覆蓋,那正在游向深海的玄武龜甲,也被困在冰層中動彈不得。
寒風并未止歇。
臨近南海的東海和西海,也很快成為冰天雪地。。
本就被黑云遮蔽的天空,居然六月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