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羅剎嶺,滿目瘡痍的大地上,也越看不到相互廝殺吞噬的魔。
和妖不同。
勝者繼續前行,敗者再無蹤影。
這才是魔的生存法則。
弱的魔一旦在打斗中落敗,只能化為強者的魔氣,以獨特的方式繼續存續。
所以,吃掉魔魚,不過將其能力據為己有,并不是真正的入魔。
似乎變成魔魚橫行地界,而非直接降臨羅剎嶺,自有水色一行無法看透的深意。
羅剎嶺。
名為嶺,實則是一些看似并不高大,形狀怪異的山相連而成。
每一座山之上都布滿洞穴,使之顯得千瘡百孔。遠看一座座山如紫色水晶,成為許多有智之魔的棲息之所。
夜色下的羅剎嶺,仿佛這弱水東岸唯一的魔都,光彩與氣勢并存。
只是前夜。
魔君那一道“羅剎嶺萬里之內不得涉足”的君令,被一股來歷不明的瘋魔無視。
無論是羅剎嶺萬里之內,還是羅剎嶺萬里之外的數萬里,連夜來都響徹著廝殺聲、喊叫聲、怒吼聲…
大多數魔,沒有像妖一樣鮮活的身體,能看得見,還能摸得著。
不同族群的魔,生來唯一共同的一點,是它們一定具備或多或少的魔氣。
屬于魔的殺戮,徹底將羅剎嶺籠罩。
也使得弱水以東的滔天魔氣,都聚集在羅剎嶺周圍。
一身紫衣的魚臨淵,沒有對任何魔物出手,在羅剎嶺外閑庭信步,如入無魔之境。
此時無論是在他身邊殺紅眼的魔頭,還是遠處觀望局勢的身影,都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魚臨淵就像一團稀薄的魔氣,在羅剎嶺四周飄蕩,如同在找尋著什么。
羅剎嶺上空。
魔君黎末站在冥蛇額頭,與尊者黎初遙遙相對。
黎初一臉無奈,黎末眼露果決。
在魔君身后,六位看不清真容,瞧不出真身的魔將,一字排開。
它們緊盯著尊者黎初身后,那六條只有一丈大的黑色龍魚。
魔君腳下的冥蛇,紫色蛇信一吐一吐,寶石一般的眼睛更像看見獵物。
魔君抬起枯槁的右手,示意他身后的魔將,往羅剎嶺四周平魔。
等六魔將四散,魔君那霸道的魔音才緩緩傳開。
“魔以強為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本就沒有所謂的忠義和背叛。
可我黎末萬萬沒想到,擅自前往人界的是你,挑起爭端的還是你…”
“我…”
“你什么?你身為這地界的尊者之一,眼中卻只有一己私利?莫不是你以為,殺了我這千魔君,就可以取而代之?”
“末哥,你誤會了。池老于我恩重,我有無法違背的苦衷!”
“這就是人界西昆侖否極峰,出現在我魔界的理由?”
“成魔前,我曾為魚,有些東西,即便我是尊者也無法改變!”
“你也還知道,曾經為魚!可眼下你卻甘愿與邪惡為舞,就算我曾經是水,也懶得再喚你一聲鯉瑤!”
“末哥,最后一次如此稱呼。你雖為魔君,但無論如何也贏不了魚使的!只要你肯,魔君還是你,地界之主也會是你!”
沒等黎初聲情并茂地說完,魔君隨著冥蛇陡然變大,他腳下冥蛇,更是直接將羅剎嶺上方的夜空遮蔽。
懶得再廢話的魔君,似已對同出羅剎嶺的尊者黎初,不再抱有任何虛妄的幻想。
以尊者作為對手,他必須拿出大部分實力,留下余力,時刻提防那六條被稱為“魚使”的龍魚。
變大的冥蛇,猶如魔君的另一尊分身,扭動身軀時,不斷調動這片夜空下的魔氣,化作它最強的一擊。
當魔君黎末的眼瞳完全變為紫色,眉心的蛇形印記驟然飛出,在冥蛇頭頂形成一個駁雜的法陣,從魔君身上落下,加持在冥蛇之上。
魔君抬手指向夜空,如號令“魔氣”一般,揮手指向黎初及她身后的六位“魚使”。
數萬道紫雷落下,融入冥蛇周圍的魔氣,重新變成數萬條大不一的冥蛇,蛇信如電般,激涌向前。
尊者黎初的臉色并不好看,可被那六條黑色龍魚盯著,她總得做做樣子。
眼開眼合,同樣的紫芒充斥黎初雙瞳。
眉心一道紫光飛落手心,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與此同時,在黎初手心,多出一個只有巴掌大的紫色水棺。
抬手劃弧,口中若有其訣。隨著一道道紫光形成的弧線落下,從那紫色水棺中飛出近萬個紫色金魚的身影,化作一個個生著金魚尾的水棺,迎著逼近的冥蛇而去。
冥河魚棺,是鯉瑤能夠立足地界,短時間內就成就尊者的最大憑依。
眼見一條條紫電冥蛇,在和魚尾水棺的沖撞中,齊齊化為魔氣。
黎初明白,她和未出全力的魔君之間,會是一場消耗戰。
就在魔君黎末和尊者黎初打的難舍難分之際。
黎初身后的六條黑色龍魚突然動了,迅捷的身法,比那些冥蛇和魚棺,還要快出很多。
它們分占六位,圍成一圈,將魔君黎末和冥蛇,圍在正中。
魔君見狀,雙臂平伸,濃郁的魔氣不斷向腳下匯聚,似乎在醞釀終極的殺招。
當他周身魔紋漸漸游離在身體外,十條較的冥蛇如同十道紫光一般,極速飛旋。
“黎初,就趁現在!”
尊者黎初聞言,會心一笑。
翻手御使手里的冥河魚棺,就要對離自己最近的三條黑色龍魚出手,從而結束這場“內斗”的戲碼。
然而。
那六條黑色龍魚,竟同時張開魚嘴,從尾部至頭部,迅速變成墨玉一般的雕像。
六顆黑色的珠子,從張開的魚嘴里飛出,在羅剎嶺上空飛速旋轉。
一個巨大的黑色光圈漸漸成型,充滿魔氣的夜空如被切出一塊,瞬間將夜空下的滔天魔氣,如饑似渴地吸入其中。
此時,無論是黎末,亦或者黎初,都為之一震。
一顆近千丈的黑球,將魔君頭頂的夜空擠碎,緩緩出現在他頭頂。
那猶如來自天地的威勢,令魔君正在積聚的力量出現停滯。
方圓數萬里,月光似被這黑球吸走,魔氣更像結冰一般定在四周。
目睹這一切的魚臨淵,雙眼微瞇,一圈圈紫色魔紋在那淡藍色的眸子上,盡顯邪魅。
“哦?想不到,竟還見到了這樣的魚符!似乎我也有些期待,看你破胎而出的樣子呢!”
這時。
那千丈大的黑色魚符,驟然傳出陣陣雜亂的魚鈴聲,那些原本正為捍衛羅剎嶺而戰的魔,瞬間兩眼如墨,面現邪光。
“黎初,離開這里。你不是見過魚主么,去找他!”
意識到什么的魔君,紫瞳中透出孤傲的氣勢,還有不甘被“惡念”驅使的憤怒。
黎初卻似普通女子一般搖著頭,哪里還有身為尊者的氣度。
“你我聯手,就算無法取勝,逃離此處并非不可能!”
魔君取下骨面,露出屬于水月那張臉,莞爾一笑,竟有幾分帥氣。
曾為弱水的她,知道這般大的魚符,意味著什么。
未等魔氣重聚,魔君雙手在頭頂合十。
當那十道紫光落在指尖,魔君和冥蛇在瞬間合為一體,化作一條連接天地的紫光,直沖黑色魚符。
但是下一刻。
接近黑色魚符的紫光卻越來越慢,像一條被定格的透明紫蛇,就要被魚符吸入其中。
不想再一次拋下羅剎嶺的黎初,還沒來得及出手。
只見從她身后探出一條不輸冥蛇大的狐貍尾巴,直接纏繞在魔君所化的紫蛇身上,綠色妖芒大盛,向后奮力一拽。
“水月,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