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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聞 魚易水難

  僅有的四個石凳上各有一個身影。水色和鯉瑤相鄰而坐,太虛真人仍舊坐在原來的位子上。

  魚臨淵坐在鯉瑤對面,背倚綠色的湖水。

  龍陽貴為皇帝,那也只是相對凡人而言。此刻的他,只能站在虛弱的魚妃身后,甘愿充當一個配角。

  桌上溫過的桃花釀,早已涼透。

  一紅一青兩條龍,像泥鰍一樣盤在石桌上“酣睡”。沐浴著水色周身漾出的弱水靈力,形同酒醉一般。

  水仙那一身粉色留仙裙,則在水榭中來回踱步,講述著她從大長老那里聽過的,有關魚主的“故事”。

  自有天地之時,就有“弱水”流經三界。

  弱水之中,除了一種長著“娃娃臉”的龍魚,再無其他生靈可以存在。

  龍魚無法離開弱水,除非躍過千年一現的龍門。

  否則。

  大多數時間都只能待在輪回之地的弱水之中。

  龍魚一族沒有族長,但凡成功躍過龍門成為六角天龍,須行凈靈之禮。

  若在凈靈之禮中能被“魚面”認可,則成為新一任“魚主”,鎮守明鏡臺。

  若前任“魚主”尚在,或者不愿行凈靈之禮,則必須離開輪回之地,懲惡積善。

  可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有弱水溫養,沒有弱水相助的龍魚,最容易被邪念浸染。

  絕大部分離開輪回之地的龍魚,都會在三界內,失去永恒的生命,也無法回歸輪回之地,進入六道輪回。

  它們就像龍魚一族的戰士一樣,與無形的邪念相爭,為魚主分憂。

  最終。

它們在即將完全被惡念吞噬,為禍三界前,會被魚主鎮壓在明鏡臺之下  六道輪回,每逢“極惡”消散,必有“大善”降世。

  只是數萬年前,有一位“大善”,卻誕生在輪回之地的“水靈一族”之中。

  水本上善,又逢大善。

這位弱水之靈,竟能使魚主為其傾心,為她摘下魚面,為她脫下近水披  直至千年前。

  魚主遭到鎮壓在明鏡臺下諸多“極惡”反噬,在完全喪失理智前,將自己封印在明鏡臺下。

  后來。

  不知為何,龍魚一族不斷從弱水中消失,幾近滅族。明鏡臺也被帶離輪回之地。

  再后來。

  水靈一族的族長水月,為尋回水靈一族那位“大善之靈”,誤入阿修羅道輪回,再無音信。

  水仙講述之時,雖盡量使“故事”顯得完整,卻反而斷斷續續。似乎是作為水靈,她沒有像水色那樣,接觸太多凡人慣用的詞匯。

  她沒有強調明鏡臺存在過八十一位水靈公主,而水色是最后那一位。

  大長老同樣沒有告訴她,使得弱水誕生八十一位公主的,正是那位“白衣女子”。

  站在魚妃身旁的龍陽,心思始終在虛弱的鯉瑤身上,他知曉自己明白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只有坐在圓桌周圍的四位,心思不一。

  太虛真人對弱水知之甚少,對龍魚一族了解同樣不多。他唯一聽聞過的,也都是來自自己師兄太上真人。

  或者,眼前的愛徒,天池錦鯉鯉瑤。

  水色默不作聲,只是把有關“龍魚”的一切牢記在心,而有關水靈一族或輪回之地的,基本沒怎么細聽。

  唯獨魚臨淵,這最后一位魚主,聽到水仙所講的“殘破故事”后,變得更加疑惑。

  誕生在水靈一族的“大善”,她叫什么,現在所在何處,為何自己從輪回之地來,也未聽魚七提起過。

  上一任魚主將自己封印在明鏡臺下,為何自己竟無法感知。或者說,是魚主封印自己,又將明鏡臺送出輪回之地?

  按水仙剛才所言。

  龍魚最易被“惡念”侵蝕,而弱水應該很難被邪念入侵才對。

  那眼前這位水主的手,方才明顯變成墨色。

  水易,魚難?

  還是魚易,水難?

  魚臨淵覺得,一切或許跟輪回之地,那六尊石雕上的字有關。

  可他卻并不知道,這六個字在千年前,究竟是何順序。

  正當魚臨淵注視著水色的右手,有所思慮時。

  披風上的吐著泡泡,游走到他左手手背。

  “仙兒水主,那你可知,前任魚主為何要摘下魚面,又為何要脫下這身近水披?”

  魚臨淵再次想起魚七那句話,不由自主地一問,讓周圍幾雙眼睛,露出詫異。

  若不是剛才那一幕被看在眼里,此刻的魚臨淵,一定會被認為是“臨時”的魚主。

  水仙回過神,目光投向魚臨淵時微微搖頭。

  太虛真人卻罕見開口,只不過無精打采的眼睛,下意識從坐在對面的水色身上掠過。

  “或許,是因為情劫吧,終究是來之易,去之難啊!”

  太虛真人并不知道輪回之地的那幾個字,本意是想說:情劫易來,去之很難。

  可落在魚臨淵耳中,儼然變得有些復雜了。

  魚臨淵起身,轉而看向湖對岸的海棠和桃花。

  片刻后,略微低頭,盯著碧綠的湖水。

  此前潛入深水的紅鯉魚,似再次聽到召喚一般,齊齊聚集到靠近水榭的湖邊,在水面上張嘴吐著氣泡。

  一陣和風吹過,海棠花瓣與桃花花瓣摻在一起,漂浮在碧波上,撒落在鯉魚脊背上。

  身為魚主的魚臨淵,竟第一次覺得,他并不了解自己。

  也不了解龍魚一族,不了解水靈一族。

  更不了解,何為魚主。

  望向綠水紅魚的黑色眸子,漸漸變成淡藍色,弱水之光隱隱閃現。

  “上一任魚主,叫什么名字?”

  不知不覺中,魚臨淵的聲音竟變得有些冷。

  不知是在詢問水仙,還是在問這水中的游魚。

  水仙似在努力從記憶中尋找答案,水色和太虛真人則靜靜等待著。

  兩位水主已不再驚異,她們都能通過靈力感覺到,眼前的水主,的確一無所知。

  反倒是臉色蒼白,嘴唇有些干裂的魚妃鯉瑤,扶著石桌緩緩站起,盯著魚臨淵那玉銀色身影。

  “鯉瑤身為天池錦鯉,雖然知道,卻無法直呼魚主名諱。何況,每一任魚主,都有另一個身份尊者!所以”

  或許是因為虛弱,或許是有所顧忌,鯉瑤語速很慢,似在等待魚臨淵的首肯。

  “直說無妨!現在,我才是魚主!”

  魚臨淵根本沒有在意鯉瑤話里那句“尊者”,仿若只要能知道上任魚主名字,其他都不重要。

  鯉瑤平復心情,似把所有回憶經過梳理。龍陽絲毫沒有皇帝架子,竟然主動攙扶著魚妃,似欠她太多。

  可當鯉瑤口中一字一頓吐出三個字的時候,卻只有他,因為“無知”而冷靜。

  魚妃鯉瑤盡量讓自己聲音不大,卻能聽地真切。

  “魚為淵!”

  太虛真人身為天仙,聽到這三個字一掃之前“頹廢”,猛然起身。

  幾乎同時。

  水色也無法心如止水,目光從魚妃身上收回,正準備詢問“魚主”那個壓在心底的問題。

  她想知道。

  身為魚主,有沒有見過他。見過那條同為龍魚的傻魚,魚臨淵。

  可這一次。

  水色那動聽的聲音,依舊只說出了一個“魚”字,就被震耳的雷聲打斷。

  “咔嚓嚓嚓”

  數十道閃電晴天霹靂,仿若針對魚妃,直呼那三個字的“天罰”。

  魚妃微微一哆嗦,求助的目光投向太虛真人。

  本就震驚的太虛真人,被這莫名其妙的“怪雷”劈懵了。

  他知道,這不是天罰。

  頃刻間,京城上空烏云密布,有龍影在云層之中穿梭。

  湖里的紅鯉魚卻似對這種悶雷不屑一顧,依舊“圍”著魚主。

  魚臨淵的目光從空中轉向魚妃,微微點頭。他想,稍后再聽她說。

  轉而看向水色和水仙,淡藍色的眸子里,是同為弱水的靈動。

  “就在我身邊!”

  魚臨淵話落,自空中飄下密集的墨色雨水。

  但凡被淋到的人畜或走獸,眨眼間變得近乎“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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