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升的風雪像是一頭野雞,不斷的吹、刮、吼、叫,壓榨著登山者體內殘余的熱量。
玉藻前護在羅南身側,見勢不妙,開始朝山下移動。
這下山,可沒有下坡那么輕松。
坡度陡峭,端得是舉步維艱。
玉藻前護著羅南,抓著紅色的粗尼龍繩,開始朝山下退去。
這雪下得猛烈,一腳一個坑,靴里已有五分濕意。
風也冰涼刺骨,猛往衣服縫兒里灌。
羅南帶著登山眼鏡,卻幾乎快睜不開。
遠處,隱隱看到一抹紅光。
在這片雪白的冰雪世界里,顯得格外扎眼。
紅光距羅南有五六十米遠的距離,隱約可見是個人影。
可那影子就像是個旁觀的路人,就那樣遠遠地看著,也不過來。
羅南抿著嘴唇,看向手中沾滿雪花兒的紅色尼龍繩。
他要不放手,就沒法靠近雪女。
“小玉,你看到那邊有人嗎?”羅南抬手,指向雪女的方向。
這風雪呼嘯,讓她敏銳的嗅覺失去效用。
雪花似瓦片般片片砸下,能見度極低。
玉藻前扯著嗓子喊道:“看不見。”
羅南一咬牙,放開尼龍繩,朝雪女的方位前行。
玉藻前見狀,生怕他出意外,也跟了上來。
風雪,變得更加猖狂起來,羅南一步一個腳印的移動過去。
那雪女的動作,就像是刻意的一樣。
羅南進,她便退,一直保持著五六十米的距離。
見那雪女站在風雪中,他有些不忿。
媽的。
連接觸都這么困難嗎?
過了一會兒,玉藻前不知哪兒去了。
四周都是皚皚白雪,那風雪怒號,遮蔽了視野。
固定好的尼龍繩那里,是登山的眾多陡坡中最穩的一條。
現在遠離繩索,很多斜坡甚至出現九十度的直角,異常危險。
倏然,玉藻前一個跨步,從漫天風雪中突到羅南身邊。
而那雪女,又再度后退。
羅南察覺到異樣,大聲吼道:“你先回去!”
玉藻前同意他登頂,是因為在身邊能照應。
這下羅南要一個人蠻干,她可不會同意:“不行,你會摔下去的。”
羅南十分不甘地看向雪中的一抹紅光,選擇了讀檔。
他回到了久須志神社,登頂前的時候。
“小玉,你在這兒等我。”
“不行。”玉藻前摟住他的胳膊:“你一個人上去太危險了。”
羅南知道拗不過她,只好說出之前的猜測:“你別跟來,我有預知到,雪女好像在躲你。”
玉藻前有些發愣:“躲我?”
“對,具體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你就在這兒等我,我看能不能接觸到她。”
“好,我等你。”
這樣的‘預言’,成功讓玉藻前在神社外等候。
既然雪女不在山頂,就沒必要爬上去了。
羅南登到一半,雙手緊抓著尼龍繩,默默等候。
過了一會兒,風雪突變。
幾乎在同時,羅南以東三十米處,能看到明顯的紅光。
他放開尼龍繩,小心翼翼地從雪地里向雪女移動。
最終,羅南來到離雪女僅十余米的距離。
雪女一襲單薄的素衣,皮膚像是冰雪那本白皙。
相貌還行,比一般女人漂亮,比小玉要差點,冰山美人那種。
她看向山崖下,似有所思。
看來,雪女是真的在躲避玉藻前。
深雪被羅南踩得嘎吱作響,眼看距離要縮短到十米之內。
雪女凝視著山下,忽然抬頭,一溜煙就沒影兒。
對,就是徹徹底底的沒了。
瞥見風雪中再無紅色,羅南一拳錘在厚雪里。
該死的!
看起來,雪女是對玉藻前有些忌諱,就算在神社,也同樣會有影響。
如果不帶玉藻前登山,又會如何呢?
羅南思忖片刻,顫抖著喚出系統,讀取了旅行社那里的存檔。
此時,玉藻前剛剛掛斷電話。
五尾狐說在北海道發現四尾狐的蹤跡,希望她去幫忙。
羅南拉過玉藻前的小手,盯著她的媚眼:“你姐應該挺急的,才會給你打電話。你呀,就趕緊去幫忙吧。”
“那…那你呢?”玉藻前目露憂色,有些不放心。
“我沒事的。”羅南抬手指向腦門,得意一笑:“放心吧,死不了。”
見他主動提出,玉藻前咬著嘴唇猶豫片刻,終于同意了這個提議。
把她送上車后,羅南打車前往須走口五合目。
有清水健之前的引導,他一個人也能完成登山。
用了五六個小時,他終于來到海拔三千六百米的久須志神社。
有道是男女搭配,干貨不累,這句話還真沒錯。
同樣的路線,沒有玉藻前跟著,羅南竟覺得比上一回還要累。
在神社里補充熱水和食物,稍微歇息后。
他存好檔,向頂峰發起挑戰。
還沒到半途的位置,那風雪便呼嘯起來。
看著三十余米遠的紅點,羅南松開紅色的尼龍繩,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風,更烈了。
雪,更厚了。
玉藻前沒有在這里,雪女才發揮了真正的能力似得。
他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扎緊的靴子浸入雪水,腳底板都快凍僵了。
兩人的距離,從三十米,漸漸縮短到二十米,十米…
忽而,雪女偏頭望了過來,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微妙。
羅南沒跟她做任何交流,也來不及做交流。
頂峰厚積的雪,竟毫無征兆地出現崩塌。
羅南登時重心不穩,便被一大波雪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瞬間,失去了意識。
等羅南恢復神智,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四肢麻痹不堪,如果強行動作,會非常的痛苦。
睜開雙眼,這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兒和慘白的墻壁,已經說明此時身處的位置。
是被誰送到醫院了嗎?
羅南的左腿打著石膏,身上纏得跟木乃伊似得。
尤其是雙手,裹得比粽子還厚,根本沒法伸出手指頭讀檔。
一旁的架子上,掛著不知是葡萄糖還是什么藥物的點滴。
由于身子太過虛弱,陣陣襲來的倦意,讓羅南很快閉上眼睛。
隱約間,他聽到了查房醫護之間的交談。
“這人好帥啊,怎么進來的?”
“登山時遇到雪崩了,還好送得及時。”
“哎,這么帥的男人,真是可惜了。錐名,病人有家屬來嗎?”
“還沒呢,已經通知了他的妻子。”
那聲音的音量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飄渺空靈。
羅南的腦袋里嗡嗡作響,像是斷了信號的電視機。
他竭力想要睜開眼,卻發覺身子實在是虛弱的厲害。
那三位醫護查完房,便推門離開。
恍惚間,羅南看到房門外,出現一抹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