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平原本是想用愛感化婉瑩,依照眼前的情形,八成要生米煮成熟飯,才成心愿得償。
汩汩地鮮血從頭頂留下來,周鐵平干紅了眼。
不顧一切地再次將婉瑩撲到,死命地扯拽衣衫的入口。
蕓娘和紅芙顧不上驚恐,死命地從后面扯拽周鐵平。周鐵平像是發了瘋的野獸一樣,死死地撲在婉瑩身上。
驛丞聽到廟里有些異常,提著褲子走到前面,簡直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半死。
環顧四周,地上有一枝雷劈下來的樹杈,驛丞顧不上大雨瓢潑,沖過去,撿起來,擼掉上面的枝葉,殺氣騰騰地殺進山神廟。
周鐵平的頭發扯在蕓娘手里,胳膊被紅芙咬得流血。正在無法進展的膠著中。
被驛丞從后面又是當頭一棒。
這次周鐵平再也無法回頭,隨聲倒地,一命嗚呼。
婉瑩總算躲過一劫!婉瑩總算躲過一劫!
驛丞沖過去摸了摸人中,已經斷氣。周鐵平死了。
憤怒中的婉瑩,仍舊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暴怒。從地上撿起那個燭臺,沖著周鐵平的腦袋一通暴打。
蕓娘震驚了:婉瑩終于爆發了!
那個已經死了的周鐵平,被婉瑩用燭臺把腦袋砸得稀爛。
“惡鬼,去死!本宮一個也不會放過你們!去死吧!”
婉瑩從心里爆發出來的怒吼,招來了天際邊的閃電響雷。
婉瑩拍爛周鐵平的腦袋之后,沖進滾滾的雨幕中,對著天上閃電雷鳴,大聲呼喊:“本宮殺人了,你們劈死我好了!本宮殺人了,你們快劈死我啊!”
蕓娘也撲進雨幕中,死命地勸道:“娘娘,你這么大的聲音,真會把天雷引過來的!”
“本宮不怕,本宮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還怕被雷劈死嗎!叫它劈死我好了!”
“娘娘,進去吧,留著性命找出那些惡鬼,給老爺報仇!”
聽到蕓娘提起爹爹,婉瑩山崩地裂一樣大喊:“爹爹,你在哪里?你出來啊!”
蕓娘摟住婉瑩死命地往回扯拽,然而婉瑩如同泰山一樣,死死地矗立在院子里,傲然仰著臉,誓要與滿天雷公電母死磕到底。
“娘娘,你不讓紅芙去死,你怎么能不愛惜自己。”不知何時,紅芙站在雨幕中,淚眼滂沱地拉住婉瑩。
婉瑩看著大雨中的紅芙,也不再是之前的紅芙。
蕓娘看著大雨中的兩人,也都不是之前的兩人。
亡命天涯,九死一生,血債血償,報應不爽!
院子里的松樹忽然轟然倒塌。三個女人又進了廟里。
婉瑩一下子跪在堅硬的石板上,仰頭看著慈眉善目的山神,婉瑩一時間不知這山神是何方神圣,但是自己在廟里殺人,這是天神共憤的事情。只見她畢恭畢敬地在地上砸了三下。
身后的三個人統統跪下,也都齊刷刷地對山神磕頭。
婉瑩頭上的雨珠裹著眼里的淚珠,滾燙地劃過臉頰。
“山神爺,信女在你面前唐突了,不是信女天生兇狠殘暴,實在是惡鬼毒烈,把信女逼到絕路上!信女在您面前大開殺戒,實屬被逼無奈,山神爺若是怪罪,只要喚一個雷過來劈死信女,信女絕不躲逃!”
婉瑩說完,又將腦袋死死地在地上砸了三下。
驛丞跪在婉瑩身后,悲憤地說:“娘娘,休要自責,自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山神爺若是怪罪您,又怎么會讓雷公劈下那根木棍?偌大的山神廟里除了香灰就是碗碟。娘娘吉人天相,連番幾次慘遭毒手,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才在天上雷霆大怒。更何況打死歹人的是我,山神若是找人償命,盡管來找我。”
驛丞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走到周鐵平慘不忍睹的尸首處,兩手掰住腦袋一擰,直接將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擰下來。
抓著頭發放在山神爺的供桌上,惡人的毒血從供桌上不停地往下流。驛丞跪在烏黑的血泊里,大義凜然地說:“山神爺,我今兒借您的地界兒,獻上惡人人頭一個,說句碎尸萬斷的話:‘今日的罪孽若是將來有報應,只管報應到我頭上,若是找錯了人家,我雖是個凡夫俗子,也是不依你!’”
說完,驛丞直著身子,‘梆梆梆’在地上磕了三下腦袋。
這幾場生死的浩劫中,婉瑩心里淌過的全是冰冷徹骨的淚水,只有這一刻婉瑩熱淚盈眶,身心溫暖如春。
雷公在天上依然排山倒海,忽然一個火龍繞開跪著的四個人,直接劈在周鐵平的那個人頭上,那人頭瞬間燒成火球。
婉瑩被這一幕震驚了,蒼天有眼,惡人終有惡報!
四個人都直直地望著那個血肉模糊的肉球,眼中沒有驚恐全是罪有應得的憤恨。
“娘娘,看到嗎?山神爺嫌他的腦袋臟了自己的供桌。”蕓娘給婉瑩解釋。
紅芙死死地盯著那個火燒的人頭,想起幾天前那場熊熊的大火,心中忽然涌出許多膽顫,蕓娘和婉瑩都知道她又想起了那夜的事情。緊緊地摟住了紅芙。
“娘娘,蕓娘,還有驛丞,我已經不害怕了,你們不要擔心我,我已經死過兩回,剩下這條命是娘娘救回來的,我不會輕易讓任何人奪走,更不會自己斷送。”
“爹爹大仇未報,本宮也不會輕易死了,這輩子找不到殺害爹爹的兇手,本宮死都閉不上眼睛。”
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暴雨終于在黎明來臨之前停了下來。
馬車在寂靜無人的郊外一路向南。
“驛丞,你叫什么?”婉瑩坐在顛簸的馬車上看著驛丞的后背問道。
驛丞頭也不回說:“我叫林步南,林子的林,腳步的步,南北的南。”
婉瑩輕輕呢喃道:“林步南…”
“娘娘叫我老林,老布,老南都行,驛站的伙計們整天混叫一通。”
蕓娘說道:“老林,老布,老南,老林是你的姓,我們就叫你老林吧。”
“嗯,挺好的。”驛丞在車架上,抖擻著馬鞭憨厚地笑著說。
“林先生,本宮想回一趟京城。”婉瑩聲音不大,但是三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林懸崖勒馬一樣停下馬,蕓娘不可思議地問:“娘娘,現在回京城太危險了。”
“就是危險,本宮也要回去一趟,爹爹已經死了,娘知道了肯定會回去收尸,本宮得去找我娘。”
“娘娘,你不能回去,現在回去不是相當于自投羅網嗎?”
“蕓娘,本宮聽見六郎在召喚本宮,六郎沒有死,他在尋找本宮。”
“娘娘,你有糊涂了?這里是京郊,怎么能聽到王爺叫你呢?咱們安心趕路,到了福建,賀將軍手里有十萬大軍,就算有人想要追殺我們,也是不能了。”
老林也說:“是啊,娘娘,現在不是回去的時候,王爺安然無恙肯定是繼任新君,到時候昭告天下的皇榜肯定明發天下,見到皇榜在回京,肯定比現在好一些。“
蕓娘眼里閃著敬佩的目光,附和著說:“林大哥說得對,王爺即位最擔心的就是娘娘的安危,只要知道娘娘下落不明,肯定全天下搜尋娘娘。到那個時候再回去吧。”
“娘娘,想要給老爺報仇,就必須得留著我們的命,只要我們有一口氣在,才能把躲在暗處里的惡鬼,一口一口地咬死。”紅芙冷厲地說著。
“本宮真的聽見王爺叫本宮了,他叫本宮回去,回到他身邊。”
蕓娘用手摸了一下婉瑩的額頭,滾燙發熱,再一摸身子瑟瑟發抖,忍不住大聲驚呼道:“娘娘,你發燒了!”
婉瑩搖了搖頭說:“本宮沒有發燒,是王爺在京城喚本宮回去,本宮親耳聽到了。”
夫妻間的心電感應,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東西,隔著千萬里都能感覺到對方異樣的心跳。
就比如婉瑩此刻親耳聽到榮親王呼喚自己回京,不是她糊涂,更不是她發燒燒傻了,而是榮親王真的就在幾十里之外,對著長空大喊。
關于心電感應,這種玄妙的東西,婉瑩相信是真的。她和榮親王相識了三生三世,彼此早就對對方的心跳頻率了如指掌。他開心的時候心跳如何,他難過的時候心跳如何,甚至連他穿衣吃飯,寫字射箭時的心跳,婉瑩都覺得恍如隔世又近在耳邊。
心與心的相通,不僅僅只是情感上的共鳴,還有頻率上的感知,這種感知不會被距離所阻隔,無論千山萬水,只要對方的心為了自己跳動,就是隔著天涯海角都能撫摸的一清二楚。
婉瑩沒有騙自己,她太熟悉榮親王的心跳頻率,這樣強烈的震撼,每一個跳動都讓她淚如雨下。
“蕓娘,王爺想本宮了,本宮要回去。”婉瑩說完這句話,癱癱地依偎在蕓娘的懷里昏迷過去。
這應該是婉瑩的極限了,她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炙烈地擊打,轟然倒塌。
“林大哥,趕快找個誘人的地方,找個郎中給娘娘瞧病吧。”
老林看了一眼婉瑩,安慰蕓娘的道:“沒事兒,她睡一覺就好了。她這是心灰意冷,全身的毒熱竄到頭上了,緩過來就沒事兒了。”
“你懂醫術?”蕓娘不可思議地問老林。
“算是懂一點吧,辱沒祖宗,搖鈴賣藥養活不住自己,又不想坑蒙拐騙,所以家父窮困潦倒一輩子,一肚子醫術只能給牲口看病。”
“醫術好為啥不給人看?”
“人有病沒錢看,看老天爺臉色熬病,硬是熬死我們這些赤腳醫生。牲口不一樣啊,牲口比人強,人指望著牲口賣力氣,當然會花錢給牲口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