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曦轉頭看了看窗外,淡淡嗯了一聲。
秋雁出去傳達,不大一會兒,就有一桶桶熱水被提了過來,侍女送到門外,秋雁和青黛負責往屋子里提,很快就把浴桶裝了大半。
除了子曦和秋雁,無人知道世子不在。
子曦把準備好的藥材放進浴桶里泡著,縹緲霧氣伴隨著藥香味彌漫在屋子里,有種別樣的清新。
子曦看著浴桶里水色漸深,轉頭又看了看窗外,然后轉身在窗邊矮榻上坐了下來,吩咐道:“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秋雁點頭:“是。”轉身走了出去。
子曦倚著軟榻,安靜地等著。
水是滾熱的,冷卻也需要不短的時間,這點時間里,倒是可以用來閉目養神。
子曦撐著額頭,閉上眼,淺淺地睡了一小會兒。
做了個夢,夢到很多場景。
十三歲那年皇兄離世,十四歲她登基為帝,登基大典的喧鬧歷歷在目。
明黃色的龍袍是東陵史上從未有過的尺寸。
站在她身邊的男子溫柔的眼神,十二年如一日的深情愛慕,直至最后…
直至最后,一步步控制了朝權,把她身邊心腹能換的換盡,不能換的,用各種手段或殺或貶。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溫情軟語抵不過血色殘酷,愛一個人有什么錯?
愛一個人沒錯,錯在她,愛錯了人。
愛錯了人,卻又被另一個人深深地愛著。
永遠忘不了那一雙藏著深情的眼睛,那樣的執著,那樣的包容,以及,那樣虔誠無悔的溫柔。
溫柔得讓她覺得悲哀。
鮮血從脊背滲透出來,慢慢染紅了衣衫,冷汗遍布那張俊美如玉卻蒼白如紙的容顏,骨頭斷裂的聲音仿佛還回蕩在耳畔…
子曦陡然睜開了眼。
無邊的悲傷從四面八方襲來,密不透風地將她包裹起來,仿佛身體里每一根經脈都在叫囂著疼痛…
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輕輕地吐出來。
有什么關系呢?
她心里無聲地告訴自己,那一切悲劇都還沒有發生。
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窗外樹梢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子曦轉身,伸手拉開了窗子,冷風自窗欞拂了進來,瞬間吹走了腦子里混沌的思緒。
回憶起前世那一幕,她腦子里仿佛有電光閃過。
似乎…有很多關鍵的東西被忽略了,不,也不是忽略。
而是她這段時間未曾靜下心來去思考,思考前世那十二年中被忽略的許多關鍵。
那個人…僅憑著一個丞相的身份,或者,即便成了掌握實權的皇夫。
可他畢竟不姓君,且手里沒有掌握足夠強悍的兵權。
控制了朝堂,奪了皇位之后,他該如何堂而皇之地稱帝?
掌權和稱帝不同。
東陵皇族姓君,皇夫被賦予了治國輔政大權,卻到底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夫,除非他不在乎稱帝之后,被天下人冠上一個謀朝篡位的罵名。
可自古以來,并沒有誰會真的不在乎——尤其是做了皇帝的人。
眉頭微蹙,子曦安靜地倚著軟榻,眼底浮現深深地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