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華轉身熄了幾盞燈,寢室里只剩下一盞燈,她緩步走到王玄榻前看著他說道:“郎君可要喝茶?”
王玄緩緩搖了搖頭:“睡吧!”
謝瑯華轉身上了軟塌。
屋里只剩下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謝瑯華躺在軟榻上,她背對著王玄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
正因為她背對著王玄,所以她不知道,王玄也未睡下,他側著頭靜靜的看著謝瑯華的背影。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謝瑯華猛地轉過身來,她抬頭朝王玄看去。
昏黃的燈光下,王玄微微一怔。
見王玄并未睡著,而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謝瑯華也是一怔,她眉頭一蹙,又背過身去。
王玄看著她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謝瑯華緊緊抱著懷中的錦被,實在困極了她才睡著了。
軟榻比不得床榻,她這個人有個毛病,睡相極度不好。
沒一會,她身上的錦被便落到了地上。
外面天寒地凍。
“哎!”王玄還未睡,他看著謝瑯華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眼中含著寵溺輕手輕腳的下了榻。
他緩步走到謝瑯華身旁,俯身撿起地上的錦被,輕輕的抖了抖給謝瑯華蓋在身上。
他滿含寵溺的看了她一眼,輕手輕腳的上了榻。
就在他轉身的那瞬間,謝瑯華緩緩睜開了雙眼,她六識過人,他一來,她便發覺了,只是不知該說些什么,索性接著裝睡。
王玄何等聰慧,謝瑯華的這些小動作怎能瞞得住他。
他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他躺在榻上,靜靜的看著謝瑯華。
若是細看的話便會發現謝瑯華縱然背對著王玄,可脊背繃的很緊,一道灼熱落在她背上,她能睡得著才怪。
一直到東方泛白,兩個人才沉沉睡去。
第一縷日光從窗戶透進來的時候,謝瑯華猛地睜開了雙眼,她下意識扭頭朝床榻看去,王玄還在睡著。
她輕手輕腳的下了榻,推門出去洗漱了一番。
等她回來的時候王玄已經醒了。
她手中端著銅盆,里面盛著溫熱的水,她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王玄洗漱了一番,又給王玄換了一身干凈的寢衣。
“郎君!”就在那時王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王玄抬頭朝外看了一眼說道:“進來。”
王禮推開門緩步走了進來,他深深的看了王玄一眼。
王玄抬頭看著謝瑯華說道:“你去看看早飯做的如何了?”
“是。”謝瑯華盈盈一福轉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王玄與王禮兩個人。
王禮拱手對著王玄說道:“郎君猜的果然不錯,夫人昨晚果然派人去了謝家,還好我們的人早有防范,才未叫他們靠近謝家。”
王玄眼中一凝,他緩緩垂下眸子。
王禮說著一頓,他接著又道:“郎君,我們也不能日日守在謝家,他們總歸也是要外出的,如今家主和主母都在氣頭上,怕是會再度出手的。”
這也正是王玄心中的顧慮,他深知父親與母親的性子,他們一定會再度出手的。
王玄眉頭微微一蹙,他抬頭看著王禮說道:“王禮,你去把母親請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同她商議。”
“是,郎君。”王禮雙手一叉,他大步轉身離開。
膳房已經做好了早飯,謝瑯華把飯端了進來。
王玄的氣色比起昨日好了不少,今日膳房做了紅棗燕窩,王玄只吃了一碗便吃不下去了。
他的頭上細細密密出了一層的汗。
謝瑯華全然看在眼中,斷臂之痛遠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世上能面不改色的沒有幾人,王玄之所以不動一點聲色,不過是怕她心中難過罷了。
可他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苦澀。
她拿了細軟的棉布,在王玄的注視下,輕輕的給他擦了擦頭上的汗。
她眼中滿是愧疚。
王玄伸出右手一把握住謝瑯華的手,他凝神看著她緩緩說道:“你不必覺得心中難過,我無妨的。”
“郎君稍稍歇息片刻,該吃藥了,我去把藥取過來。”謝瑯華輕輕的掙脫了王玄的手,她轉身就走。
王玄看著她的背影緩緩垂下眸子。
王玄才用過藥,陳氏便在婢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陳氏的目光先是落在王玄身上,她眼中閃過一抹心疼,繼而她視線一掃落在謝瑯華身上,她面上未動聲色,只是眼底閃過一抹猙獰的殺氣。
“阿玄,今日你覺得如何?”陳氏眼中含著心疼,她緩步朝王玄走了過去。
“母親。”王玄一臉愧疚,他凝神看著陳氏緩緩說道:“昨日都是孩兒的不是,還望母親原諒孩兒。”
他說著便要起身。
陳氏趕緊制止了王玄,她輕聲說道:“母親怎會生你的氣呢!你只要好好的母親就燒高香了。”
“母親,都怪孩兒昨日傷了母親的心。”王玄說著他抬眸淡淡的掃了謝瑯華一眼,伸手握住陳氏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縱觀天下所有人女子,無一人能與母親相提并論,在孩兒心中母親始終都在第一位。”
陳氏聽著王玄這些話,她心中驟然一軟。
身為母親她所求不多,只愿自己的孩兒平安康健便足矣,又怎會跟自己的孩子記仇呢!
陳氏憋在心口的那口氣,已經散去一大半,她握著王玄的手,緩緩道來:“你慣會哄母親的,日后你總要娶妻生子的,到那個時候母親可不敢做你心中的第一位。”
謝瑯華站在一旁,她穿著婢女的衣裙,低低的垂著頭站在那里,與陳氏帶的婢女無異。
其實陳氏這些話是故意說給謝瑯華聽的。
“便是我娶妻生子,母親也永遠都是第一位。”王玄看著陳氏笑盈盈的說道。
陳氏被王玄說的心中軟的一塌糊涂。
她心中的氣又散了大半。
“今日是怎么了,這嘴跟抹了蜜一樣。”陳氏眼尾上挑,她臉上閃過一抹笑意。
王玄笑而不語,他抬頭將目光落在謝瑯華身上,陳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她面色一變,眼底拂過一絲寒意。
怎料,王玄面上帶著一抹不悅看著謝瑯華說道:“沒看見主母來了,還不去倒兩杯熱茶來,這點小事也要我親自開口嗎?”
謝瑯華微微一怔,盈盈一福說道:“是郎君。”
王玄臉上閃過一抹不耐,他再不看謝瑯華一眼。
“阿玄派人喚母親過來,可是有什么事?”陳氏將王玄的表情盡收眼底,她心頭閃過一抹疑惑,莫不是特意請她過來就是讓她看這一出戲!
整個后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什么風浪沒有見過,這些手段還入不了她的眼。
昨日還為了那個賤人要死要活的,今天突然就變了態度,當她是三歲的孩子不成。
“我有些事要與母親商議。”王玄抬頭看著陳氏說道。
就在那時謝瑯華端著兩杯熱茶走了進來。
王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的說道:“有些人只可遠觀,等得到后才發現索然無味的很,當真叫人提不起半點興趣。”
他這番話著實耐人尋味的很。
陳氏凝神看著王玄,她不信他竟轉變的如此之快。
“主母,郎君請用茶!”謝瑯華緩步上前,她恭恭敬敬的遞給陳氏一杯茶。
陳氏冷眼看著她,縱然謝瑯華已經將茶遞到她跟前,可她一點伸手接過的意思都沒有。
王玄眉頭一蹙,他抬頭接過謝瑯華舉著的那杯茶。
陳氏看著他眼波一沉。
“啪…”怎料下一刻,王玄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扔向了謝瑯華。
茶水染濕了謝瑯華的衣裙,洗白的茶杯瞬間四分五裂。
謝瑯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得陳氏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茶這么燙,你想是燙死我與主母不成?”王玄面帶怒火,他看著謝瑯華的雙眸只剩下厭惡。
“是奴婢的疏忽,還請主母與郎君恕罪。”謝瑯華反應過來,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慌忙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怎料鋒利的碎片一下割破了她的手指,鮮紅的血滴落下來。
陳氏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不肯錯過他臉上一絲細微的表情,她倒要看看,他是在她面前演戲,還是真的在一夕之間厭惡了這個賤人。
“這點小事也做不好,還不退出去。”王玄看著謝瑯華冷冷說道。
“是。”謝瑯華轉身退了出去。
“阿玄今日便是讓母親來看你演的這出戲嗎?”陳氏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玄,她面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母親為何這樣說來?”王玄亦凝神看著陳氏。
“母親久居深宅后院,什么樣的手段沒有見過,你這些手段太過拙劣了。”陳氏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母親。”王玄出言叫住了她。
陳氏腳下一頓,她緩緩轉過身來扭頭看著王玄。
“母親,我后悔了,如今我只要看著她,便會忍不住想起我失去的左臂。”王玄看著陳氏一字一句的說道。
陳氏并未開口,她始終不信王玄當真變得如此之快。
莫說她不信,便是其他人也不會信的。
在陳氏的注視下,王玄一臉悔恨,他緩緩的閉上了眼。
片刻,他緩緩睜開了眼,他看著陳氏說道:“母親,我年歲不小了,也該娶妻生子了,母親為我選一個賢惠的妻子和兩個貌美的侍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