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明白了,他真的明白了。
畢竟張華也是走過無數風風雨雨的人,在人生的起起落落中,他的閱歷比起趙江川也差不到哪里去。
無非是一種時代的認識罷了。
他想到當初他三十塊買的權證,如果他那時候不是一張賺一百塊一張就賣了的話,他早就發大財了。
還有他曾經買到過的股票,如果不是剛掙了一點小錢就跑了,他就可以掙到很多很多的錢。
他也想到了那些在他這里100元左右做多國債期貨的人,如果那些人一直持有的話,他可能早就破產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只看到了小錢。
是啊,要想賺一筆大錢,首先得賺到一筆小錢,反過來說其一樣說的通,要是連小錢都賺不到,談什么賺大錢。
就像完事開頭難,既然賺了一筆小錢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特別是像股票期貨這種東西誰都不知道未來是漲是跌,但能夠賺一筆小錢起碼說明暫時做多了,那為什么不堅持下去呢。
短短的一句廢話,讓張華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也愈發認識到趙江川這句聽上去似乎是廢話的話,到底有著多么深刻的哲理。
張華是親身經歷趙江川是如何從賺到一點小錢到現在賺到他心痛后悔,,可當時誰又會想到那一點點的小利潤會變的如此恐怖。
最令他心驚的是,他突然想起了會計王冬梅無意間說的一句話。
一百塊的股票跌到一塊錢,買就一定能掙錢么?
這句話張華也是跟王冬梅一樣的想法,一百塊跌到了一塊,那時候去買怎么可能不掙錢。
可在結合了趙江川的廢話后,張華驀然有一種大汗淋漓的感覺。
他發現,他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其實一百塊的股票跌到了一塊錢,其實仍然不一定就能賺錢。
而國債市場一樣如此,哪怕國債價格從98元漲到了128元,高達30個點的漲幅去做空就一定能掙錢么?
答案是,不能。
因為,從理論上來說,不管是一元的價格買入股票還是一百五十元的價格賣出國債,其實它盈虧的概率在理論上仍然是百分之五十。
誰都不會知道明天是什么樣子,而金融市場里面的人都是虧虧賺賺,如果有一定,那他的對賭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盡管這個世上存在著各種的不公,但財富卻一直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標準之一。
任何時代那些能夠靠著自己能力積累到大量財富的人,從來都不僅僅是靠著運氣,在別人羨慕他們運氣的時候,卻沒有意識到這種人在他們所處的年代里必然有著過人之處。
比如張華。
張華能夠在最閉塞最苛刻的八十年代就開始做生意,在投機倒把罪甚至可能殺頭的年代就成為浙東的皮革大商人之一。
如果只靠運氣可能早就被送了一顆花生米了。
他的眼界,他的判斷甚至他的思維方式都跟一般人有著很大的不同。
一般人往往代表著大多數人,但事實上,大多數人只能成為滄海一粟。
在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連自家城市都沒離開過的年代,在一般人對金融市場畏如蛇蝎的時候,張華能夠將產業發展到金融行業,可見其具備有怎樣一種超越當下的智慧。
所以,張華真的明白了。
有趙江川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那種切膚之痛的感悟中,張華明白了趙江川這句話到底有多么深刻的哲理。
他對趙江川的感謝也是發自內心,那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讓他明白他處于一個多么危險的境地。
原因很簡單。
要賺一筆大錢得先賺一筆小錢。
既然趙江川的那筆小錢已經越滾越大,那誰都不知道會不會再滾成一個天文數字,可一旦成真,就意味著他張華要破產了。
張華開了這么久的對賭行,自然很清楚如果想要靠著運氣就想在這個吃人的市場里賺到錢有多難。
那些靠著運氣的人想要在賭場贏錢,千百年的賭徒早就用事實告訴了所有人。
但有一種人例外,就像電影中的賭神。
同樣都是賭,賭神能贏錢靠的是戰術,靠的是技術,靠的是心算,而賭徒,靠的則是老天爺。
只是老天爺總是靠不住,就像母豬上不了樹。
不然賭場這門生意也不可能長盛不衰,他的對賭行過去也不可能穩賺不虧。
但明顯的,趙江川能夠這么短就賺到幾個倍率的利潤,絕對不僅僅只是靠著運氣,因為運氣這東西,不可能永遠站在一個人身上。
一次兩次可能運氣好賺點小錢,但從來就沒一個人是靠著運氣賺到大錢的。
就像有句話說的,如果運氣有用,那人還要腦子干什么。
張華已經意識到,他這回栽了,這個叫做莫少言的人絕對不簡單。
也許是他的那個局長老爹有什么內幕消息,也許是這家伙真的懂得在金融市場里怎么賺錢。
但有一點肯定,能夠說出這么一句話的人可能很多,但能夠說到并且做到的人,全世界恐怕都沒幾個。
至少,哪怕他現在真正明白了這個道理,他仍然是做不到。
作為一個能夠扎根到金融行業的人,張華要比一般人更理了解什么叫做風險,也更懂得風險是來自于什么因素。
除了來自于無法確定的市場風險外,人的不安定因素才是那個最大的風險。
他早就已經對趙江川的盈利感到了不安,但卻又無數次的否認那份不安。
所以張華的這番感謝那是發自內心的,如果不是趙江川提醒,他可能根本就不愿意承認心中的那份不安。
聰明人之間交流再簡單不過。
僅僅是一句感謝,趙江川就知道張華是真的懂了,他能夠看出來張華的感謝是發自內心的。
但僅僅這些是遠遠不夠的,張華夠聰明有格局也只能說明他勉強有合作的資格罷了,而合作,最終要的自然是人品。
“張老板,你別抬舉我了,我只是順口隨便說的罷了,不過馬上要過年了,你能不能幫我把手里的頭寸結清?”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