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點子活兒都做不好,裝什么十指不沾陽春水呢?嘖嘖,誰讓你當年爬誰的床不好,偏偏爬上了二老爺的…爬之前卻也該打聽清楚了,那二太太宋氏可是個厲害的,沒過門時就已將二老爺抓得死死地了,娘家又富庶,豈是你這等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野女子能擠得進去的?”
她話說得刺耳,卻無人回應。
她卻似橫豎找不到事情去做,閑得發慌一般,繼續喋喋不休。
“生下了長子又有何用?你如今既被打發到了這莊子上來,就別想著再回去了,什么榮華富貴只管去夢里頭找吧。嘖嘖,瞧你這狐媚模樣,天生就是賤命…”
張秋池的臉色復雜極了,十指在袖中緊攥著。
張眉壽已經示意阿荔上前將門一腳踹開。
院子里的人被嚇得驚呼一聲,正要惡言相向之時,卻瞧清了來人。
那看起來三十五歲上下的婆子連忙一改方才的臉色,諂媚地朝著張眉壽迎了上來行禮。
“原是三姑娘和大公子來了,怎也不讓人提前知會一聲兒?”
正刷洗著一盆青蘿卜的苗姨娘趕忙擦干了手上的泥水,低眉行禮。
“我來此處還需經過你的準允不成?這莊子里可還有其他人了?”張眉壽問。
這話似帶著刺兒,婆子神色微僵,卻還是立即笑著道:“奴婢是這莊子的管事婆子,去年除夕前,去府里送收成冊子的時候,曾是見過三姑娘的,三姑娘可是忘了?”
“我自然沒忘。”不就是大伯娘乳母的兒媳婦嗎?還值得特地提醒。
張眉壽不冷不熱地道:“我問你呢,這里可還有其他人了?”
婆子眼珠子動了動,因拿不準張眉壽的來意,便有些猶豫地答道:“除了奴婢之外,還有幾名粗使婆子和兩名老仆。”
“那好。”張眉壽對阿荔說道:“喚一名粗使婆子過來。”
阿荔即刻去了。
“不知三姑娘此番前來是為何事?”管事婆子心中費解,便試探地詢問。
“我與大哥是來看望苗姨娘的。”
婆子訝然。
被逐到莊子上的小妾,竟勞動嫡出的姑娘前來看望?
不是聽說這苗姨娘正是因為挑撥二房夫妻關系,才被二老爺一怒之下趕出來的嗎?
婆子心思百轉間,阿荔已經帶著一名身著粗布衣裙的婆子折了回來。
“掌她的嘴。”張眉壽直截了當地吩咐道。
管事婆子和粗使婆子皆是愣住。
“聾了嗎?”張眉壽冷眼掃向粗使婆子。
婆子只有走到管事婆子面前,正要掄起了巴掌時,管事婆子卻驀地跪了下去,沖著張眉壽哀呼道:“不知奴婢究竟犯了何錯,竟值得三姑娘這般動怒啊!”
“妄議主家,這一條夠不夠?”
小女孩的話簡單直接,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管事婆子臉色大變。
合著是隔著門聽到了她的話,才讓丫鬟踹的門,上來便問還有沒有其他人,原來是找人抽她嘴巴子來了!
“奴婢一時嘴快,污了三姑娘的耳朵,奴婢自罰便是!”
她說著,就自己甩了自己兩個耳刮子。
她好歹是這莊子上的管事婆子,婆婆又是大太太跟前的老人兒,自認眼下已這般表態了,想必張眉壽也不可能再咄咄逼人。
“我讓你自己打了嗎?”看穿了她的心思,張眉壽在心底冷笑了一聲,道:“自作主張,是謂僭越——這般不知規矩,我看這管事婆子的位置還是換個懂規矩的人來做罷。”
管事婆子徹底愣住了。
話竟還能這么說的嗎?
來這一趟不當緊,不止要給她一個天大的下馬威,竟還要直接扒了她的管事位置?!
她心底驚駭,剛要磕頭認錯時,卻忽然被那粗使婆子一把揪住了頭發,還沒反應過來時,重重的一記耳光已是讓她眼前發黑。
粗使婆子討好般看向張眉壽,見張眉壽朝她輕輕點了頭,更是力量倍增。
她忍這位囂張跋扈的管事婆子已經很久了,而眼下既然她的位置即將不保,那…嗨呀,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談利益太俗了,只為出口惡氣而已!
“姨娘,咱們移步說話吧。”
張眉壽聽著不絕于耳的耳光聲和管事婆子的哀嚎,遂開口說道。
苗姨娘勉強回過神來,帶著張眉壽和張秋池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這院子小之又小,顯然是臨時收拾出來的,院中雜亂無章,什么農具雜物堆放都有。
張秋池微微嘆了口氣。
姨娘寧愿呆在這樣困苦之地,任人為難,卻也不愿說出真相。
“大哥,我有話想單獨與苗姨娘說一說。”張眉壽看著進了屋忙著燒水沖茶的苗姨娘,對張秋池開口說道。
她說話向來簡單,張秋池也沒有猶豫,只點頭答應下來。
他的三妹似乎比其他女孩子心思要通透許多。
“此處簡陋,倒委屈三姑娘了。”苗姨娘站在桌邊,有些局促地笑著道:“也無好茶招待,就給姑娘泡了幾顆甜棗兒解解渴…”
張眉壽坐在長凳上,讓阿荔守在門外。
“姨娘懂得制毒?”張眉壽問道。
苗姨娘聽得怔住。
她本以為張眉壽是要詢問她“反省的如何了”,還為追究當日之事來了,誰知上來便是這么一句。
張眉壽倒也不是不想問,只是認定問了也是白問,與其白費口舌,倒不如問些其它有用的。
她是不滿苗姨娘的隱瞞包庇,但她也并非死心眼,只緊盯著這一處不放。
“懂得一些。”苗姨娘也不撒謊否認,只又解釋道:“所謂醫毒不分家,我自幼生在湘西之地,那里蛇蟲毒物出沒,終年又有山林瘴氣,為了防身,許多人家都略通藥毒之理。”
張眉壽點點頭,心中半信半疑。
“姨娘可有制好的毒藥?”她又問,并且說明意圖:“我想要一些防身。”
苗姨娘額角冒汗。
這丫頭真是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則句句驚人。
這里又不是湘西,好好的小姑娘,要什么毒藥防身?
“姑娘,使不得。”她勸阻道:“先不說妾身有沒有,即便是有,也是不敢輕易交到姑娘手中的。”
萬一出了差池,她如何擔當得起這份過失?
張眉壽看著她,認真想了一會兒。
苗姨娘看著面前女孩子人畜無害的嬌俏面龐,心底莫名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張眉壽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