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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4 明珠暗投

  “妙哉。”婁子伯幡然醒悟:“當浮一大白。”

  在座皆是才智高絕,國之棟梁。這便紛紛自悟。呂布入寇,乃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趁曹孟德領兵出征,甄都內外,守備空虛。又趁三月上巳,普天同慶,泛舟東流水上。行金蟬脫殼,魚游大海。只需舟入洛陽,八關鎖固。天子身側,無人掣肘。黨爭可休矣。

  五尹之南陳長文求問:“既如此,中丞何言,負多勝少。”

  賈文和笑答:“乃言呂布入寇也。”

  “原來如此。”陳長文這便了然。先前婁子伯,乃問:呂布寇兗,勝負幾何。故賈文和所答,乃指呂布。既為暗助天子歸洛。呂布此戰,不過虛張聲勢。雖敗猶榮。只因,此戰關切,非曹呂二牧,乃是王曹二黨。只需天子都洛,王黨獨斷朝政。曹氏父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殺予奪,皆在王太師,一念之間。

  隨五尹舉杯滿飲。南閤祭酒許子遠,以袖遮面,窺幕府中丞賈文和。見其談笑自若,眼中憂思,一閃而過。

  “子遠?”鄰座陳長文,輕聲相喚。

  “在。”末席許子遠,含笑相應。

  “天子西去,成敗幾何?”陳長文,必有此問。

  “五五之數。”許子遠,語出驚人。

  “哦?”陳長文,頗為意外。按理說,此時,曹孟德已攜蓋海艦隊,順下泗水。圍追堵截,陳留民船。甄都內外,再無掣肘。三月上巳,“官民皆絜于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為大絜”。

  后世有《上巳》詩篇:“巳日帝城春,傾都祓禊晨。停車須傍水,奏樂要驚塵。弱柳障行騎,浮橋擁看人。猶言日尚早,更向九龍津。”

  單憑“浮橋擁看人”一句,可知盛況空前。全城出動,舉家同游。乃是上巳節常態。趁機西遁,防不勝防。可謂馬到功成也。

  “何言五五之數?”陳長文,追問。

  “甄都公卿皆尸祿,唯一人可窺此計。”許子遠答曰。

  “荀文若。”陳長文,脫口而出。

  “然也。”許子遠又遠窺賈文和。心中之言,不吐不快:“荀彧乃甄都令。又為衛將軍府吏。潁川荀氏,皆仕河北。唯荀彧一人,仕河南。若為曹孟德所用,天子難逃。”

  “子遠,言之有理。”陳長文,目視幕府右丞荀攸。

  荀氏滿門忠良,皆為國之肱股。

  時,東部諸郡初立。荀衍為朝黎守,荀諶為三川守。二荀政績,位列荀氏六長之首。擇其優良而升遷,理所應當。幕府右丞荀攸,與有榮焉。荀氏子弟為一城令長者,亦有多人。言其為薊國第一世家,亦不為過。奈何唯荀文若一人,明珠暗投。且據說,荀彧才智,位居荀氏之首。便是謀主荀公達,亦難忘項背。卻不知,是否言過其實。

  昔年至此,陳長文,不由心中暗嘆。

  一言蔽之。陳公臺此計,是否能成。且看荀彧,心向何人。

  鸞棲館內,歌舞升平,滿座嘉賓。

  紫淵王子館。

  國中大儒名宿,亦赴國老盛會。

  新春伊始,時王宮嬰兒潮時所誕麟兒,半數入館。王子館,一時人頭攢頭,書聲瑯瑯。作為老來惜子。待諸王子長成,當分封海外,為大漢守衛疆土。擔向化天下之重。國老、名儒,焉能不傾盡所學,傾囊相授。君子六藝乃是必學之技。除此之外,因材施教。薊國諸多奇技,亦多有涉獵。王子館學,又稱“王學”。乃薊國五學之首。除五經十四博士:《易》四:施、孟、梁邱、京氏;《尚書》三:歐陽、大、小夏侯氏;《詩》三:魯、齊、韓氏;《禮》二:大、小戴氏;《春秋公羊》二:嚴、顏氏。

  另有傳記博士。文帝時,將《論語》、《孝經》、《孟子》、《爾雅》各置博士,喚做“傳記博士”,今薊襲之。凡書錄先賢言行,亦或是如《史記》、《漢書》、《東觀漢記》,為先賢著書立傳,皆立為傳記博士。

  另,《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荀子》,薊國《五書》,多為博士祭酒,方可傳授。

  “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做官有余力,便去為學深造;學習有余力,便可出仕為官。

  學以致用。博士,舉為一城長令,比比皆是,屢見不鮮。太學博士,秩六百石,銅印黑綬。若出為下縣之長,必加秩比千石之太中大夫。

  如前所言,佐使少吏,克己奉公,勞苦有功者,可加秩六百石之“諫議大夫”;守令長吏,治政安民,教化有功者,可加秩比千石之“太中大夫”;名臣宿吏,通都大邑,興國有功者,可加秩比二千石之“光祿大夫”。

  另有鞠躬盡瘁,致仕老臣,可加秩六百石之“中散大夫”。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薊王又設“(禁)中大夫”,專為加封禁中女官。掌侍從左右,備顧問應對。

  亦如前所知。比千石及以上。方可在靈輝殿中,得一席之地。

  六百石諫議大夫,雖無從入宮覲見,薊王當面。然卻有秉筆直書,上表禁中之權。換言之,可越過署寺長吏,幕府三丞,乃至左右國相,直接“諫議”薊王。

  《國語》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言路之重,可想而知。

  故凡得“加官”為大夫。皆是國之宿吏,薊王近臣。左右皆與有榮焉。

  博士、大夫,皆深為國人所敬。

  萬石國老,薊王尊“公”。進出禁中,毋論早晚。便已入寢,薊王亦會起身接見。誠然,國老入宮,必有當務之急。薊王自不可置之不理。

  國老喜素食。碗中所盛,正是“金湯赤鬻”。

  將一丈青,海禾紅米,以甘甜秀美,淡黃清澈之“一盆金湯”溫泉水浸泡,再輔以冰山融水,文火慢燉,熬制成粥。便是金湯赤鬻。

  年前,一丈青,海禾紅米,大熟。畝產雖不及六石之巨,然亦有四、五石(4.5)。

  正應道中童諺:“南極老,一丈青;東王父,漢三興。”

  薊王大喜。萬里來書。言,金湯赤鬻,專為國老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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