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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輶軒之使

  扶余王尉仇臺,年紀已不可考。便是扶余國人,亦不知大王年歲幾何。

  然從“永寧元年”,以王子身份入京朝貢,“天子賜尉仇臺印綬金彩”。到“漢末,公孫度雄張海東,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臺更屬遼東”,并娶(公孫度)宗室女為妻。期間,共歷六十九年。

  假如。永寧元年,以王子身份上京時,尉仇臺年不過十五。至今也足有八十歲。換言之,在其八十五歲時,還娶了公孫宗室之女為妻。

  實在是,強悍。

  當然,后世也有耄耋老人娶妻的記載。而時下,薊東尹鐘繇,稍后更因七十五歲老來得子,而聞名天下。便是“為利生養而專納人妻”的曹孟德,亦甘拜下風。

  要說,時人生機有多強悍,尉仇臺和鐘繇,一前一后,便足見一斑。

  傳說,穆天子五十歲繼位,在位五十五年,活了一百零五歲。上古諸王,或皆是長壽人種。亦未可知。

  如給趙云的白龍馬,傳言能足活六十歲。人馬如龍,正如此這般。

  鐘繇七十五歲,尚能生鐘會。

  何不試想,薊王若生到七十五歲,又當如何。

  “可有決斷?”扶余王尉仇臺,居高下問。

  “回稟大王,臣等…并無決斷。”便有屬臣俯身言道。

  “如此,速傳孤命:城門中開,焚香于道,恭迎薊國使節。”

  “臣等…遵命。”

  吊橋落下,城門大開。城內百姓魚貫而出,列于街旁。焚香下拜,恭迎上國使節。

  薊國車隊,浩浩蕩蕩,駛入城中。

  夫余王城,所在“鹿山”,即后世吉林龍潭山。其都城所在,位于龍潭山、東團山、帽兒山之間的“三山之地”。舊時稱“濊城”。今稱扶余城。

  薊國使團,繡衣亮甲。氣勢軒昂,人馬如龍。不禁令城內濊人,相形見絀,望而生畏。

  車駕入宮。遙見一雄主,身披王服,矗立殿前。

  薊國使節這便趨步近前,階下行禮:“薊使孫乾,拜見大王。”

  “薊國名臣,孤亦略有耳聞。卻不是貴使,現居何職。”尉仇臺曾二次上京,言談舉止與漢人無異。

  “下臣,忝居主簿一職。”孫乾答曰。

  漢三公、郡守、縣令等,均以賊曹、督盜賊、功曹、主簿、主記為門下五吏。主簿與門下督等俸,亦食六百石。皆是薊王近臣,位卑而權重。

  “傳聞鄭門十賢,皆隨上庠令,投奔薊國。不知貴使可曾名列其中。”尉仇臺竟也知曉。

  孫乾躬身答曰:“下臣,正是鄭門弟子。”

  “果然如此。”尉仇臺微微一笑,余光一瞥,又問道:“你是何人?”

  便有一披堅執銳之赳赳武夫,抱拳答道:“張郃拜見大王。”

  “可是楊氏城頭,隨王傅黃忠勇為先登者。”尉仇臺竟又知曉。斷不可小覷。

  “正是下臣。”張郃再答。

  見二人年紀尚青,皆未及冠。尉仇臺不禁遙想當年:“永寧元年,孤,年十五,西去洛陽。恍然回首,今已滿甲子。耄耋之人,行將入土。白駒過隙,逝者如斯。再見二位貴使,青春年少,不由得心生感嘆。”

  “回稟大王,鄙國多‘少年長吏’。便是我主,亦年少成名。”孫乾謙遜作答。

  “薊國猛將如云,謀臣如雨。如日初升,尚未極天也。”尉仇臺伸手相邀:“貴使請。”

  “大王請。”

  入殿中,孫乾先大禮參拜。后上呈禮單。尉仇臺,遂命近臣高聲誦讀。

  國禮之豐厚,令殿中百官,嘖嘖有聲。

  待讀完,殿內一時落針可聞。這份國禮,究竟價值幾何,多已無從衡量。

  “薊王厚禮,受之有愧。”尉仇臺言道:“敢問貴使,所為何來?”

  “乃為‘先禮后兵’也。”孫乾答曰。

  本以為會口出“兩家通好”的殿中群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好一個‘先禮后兵’。”尉仇臺不置可否:“薊王意欲何為?”

  “我主已降服三韓。不日將攜水陸大軍,上下夾攻,滅高句麗。”

  “放肆!”便有扶余重臣,怒急喝問:“薊王既滅三韓,盡得百萬之眾,千里之土,猶不知足乎!”

  “閣下是何人?”孫乾笑問。

  “某乃四出道,狗加是也!”

  “四出道”,或可稱為扶余國之“外郡”。“出”便是國外之意。分別是:馬加、牛加、豬加及狗加。

  每一加,皆由各部族長統領,“加”或可通“家”也。大者數千戶,小者數百戶。麾下民眾亦稱“下戶”,即奴隸。再加國中一道,共計“五道”。“諸加”,相當于部落首領,負責供應牲畜給扶余國中,每道亦設一位神女,為國祭天祈福,各設神宮一座,用于安置神女。

  三國志載:“扶余國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豬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便指此也。

  扶余五道,各有部落首領統領。扶余王尉仇臺,統領國中。傳言。高句麗,或出于四出道之馬加。

  所謂兄弟同心。或正因如此,狗加才出聲呵斥。

  事實上,扶余國“四出道”的設立,盡顯游牧習俗之粗放。馬、牛、豬、狗,四大部落,趕著漫山遍野的牲畜,出走四方,沿途放牧。便是所謂的“四出道”。

  “我主向來光明磊落。譴我等出使貴國,以實言相告。赤誠如斯,何故動怒。”孫乾溫文爾雅。

  “大膽!”狗加正欲上前,卻見張郃微微側目。目光如電,不怒自威。狗加竟不敢忤視。

  此人,或萬人莫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孫乾面色不變,近前施禮:“大王亦曾上洛朝拜天子,受印綬金彩。亦是大漢藩屬。與鄙國乃兄弟之邦。正因如此,我主才待之以誠。不加欺瞞。請大王明鑒。”

  “高句麗乃出我種輩。薊王可否手下留情。”尉仇臺不動聲色。

  “高句麗擅據大漢舊土,陰藏不臣之心久已。聽聞,建光元年,賊王高宮,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兵圍玄菟郡。時大王尚為王子,便親率二萬余眾,并州郡同討,退高句麗。昨日舊聞,言猶在耳。不告而取,謂之賊。今大王何故為國賊求情。”孫乾對曰。

  尉仇臺輕輕頷首:“孤已盡知也。”

  白海之濱,高車王庭。

  門下督鄭泰,亦領薊國使團,出使高車。

  沉疴臥床的副伏羅歸義王,竟親出相迎。足見持重。

  “下臣鄭泰,拜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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