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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辟邪三寶

  散朝后,文武百官,乘車馬直奔南港。又換乘明輪舫舟,駛往大利匠人城。

  終在一艘機關大舡上,見到了實物。

  投石機,由基座、機架、機樞、機臂、絞車等,若干機構組成。

  與基座相連的機架,兩根支柱間,固定一橫軸。上有與軸垂直的不對稱杠桿,稱“機臂”,可繞軸轉動。其中,不對稱杠桿之短臂,上連配重,稱“重錘”。長臂末端墜有“彈囊”,用于裝彈。

  以人力或畜力,轉動絞車(大型絞盤),將長臂向后拉至水平,卡入荊棘輪機。發射時,只需用力踩下踏板,長臂迅速上揚。當短臂重錘完全落下時,長臂末端所墜之彈丸,遂從彈囊中呼嘯飛出,直奔敵城而去。

  基座,仿舫車“轉車盤”,能左右轉動。荊棘輪機,可經由卡入不同輪齒,調節長臂上揚高度。從而控制拋射角度。當長臂后拉至水平時,射程最遠。此時,拋射角正好為四十五度。

  而置于基座兩側,用以牽引重錘的二座絞車,使用了來自記里鼓車的差動齒輪組,及由同樣出自該車的減速齒輪組,后經將作館升級而成的變速齒輪組。

  差動齒輪,可確保兩側絞車,同時為投石機“上勁”。而變速齒輪,則能與人力、畜力,相匹配。人力上勁時,改用小齒輪,畜力時,則換成大齒輪。

  王傅親試。踩下踏板,重錘下墜,長臂呼嘯擺起。囊中石丸隨之被遠遠拋出。重重落水。

  一時浪花迸濺,轟聲如雷。

  伴著翻滾的浪花,竟浮起一叢被震斃的野魚。

  “基座可加車輪否?”王傅問道。

  “可也。”蘇越言道:“或加輪自行,或載于舫車之上。皆可。”

  王傅輕輕頷首:“此物極利攻城。若能精益救精,每發必中,當護我萬千子弟,免受攻城之苦。某,深謝。”

  蘇越等人肅容回禮:“王傅言重了。”

  黃忠乃薊國宿將,深諳軍陣兵法。

  孫子曰:“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

  又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再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于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一言蔽之。以最小代價,取最大戰果。

  攻城乃是萬不得已,下下之策。智者不輕為。

  薊王少時孤軍北上,死守白檀。十萬鮮卑血戰七日,猶未能破城。足見攻城之難。

  然若得此物,只需排列在一箭地外。彈丸齊發,落石如雨,城頭旦夕可毀。

  八百步的超遠距離,讓城頭大多數守軍及兵器,望塵莫及。

  唯一能攻擊投石車的兵器,只剩床弩。然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八百步已逼近床弩射程極限,威力削弱極多。對薊國而言,防御起來并不困難。

  吳循雖是功臣之后,卻由將作令蘇伯舉薦。且出身南陽,多半是墨門弟子。

  換言之。墨家兩大門派,明隱之爭,或將落下帷幕。輔佐薊王的匠墨,技高一籌。完勝與太平妖人沆瀣一氣的仕墨。見勝負已分。天下墨門子弟,皆投奔薊國而來。薊國士、農、工、商,百花齊放,百家齊鳴,繁榮鼎盛。

  薊國上下,一視同仁。國之石民,皆有晉升通道。即便不出仕,只需在各自領域精益求精,亦可獲民爵。四世同堂,家門興旺。坐享榮華富貴。

  天下板蕩,四海浮沉。亂世之中,能得薊國一片凈土,尤為珍貴。亦足可珍惜。

  散朝后,劉備獨留劉曄,在殿中設宴。

  薊王命女官除去冕冠,只著常服。與劉曄面對而坐。

  無需再言公務。劉曄師出同門,恩師言傳身教,又稱佐世之才,不出數年,必是名守。劉備只聊家常。叮囑了些身邊瑣事。又問了些家中狀況。聽聞老父劉普,尚在九江老家。便讓他早日接來臨鄉。

  劉曄兄(劉)渙,為平曲令。先前曾多次遣人回鄉,請老父來薊國安居。奈何劉父舍不得祖產,不肯前來。如今,九江蟊賊遍地,豪強紛紛修筑塢堡,圍墻自守。眼看兵荒馬亂,家中園田盡毀,老宅亦難以保全。又知二子皆為薊國高官,劉父此時,想必已有決斷。

  與主公對面而食。劉曄如沐春風,竟絲毫不覺拘謹。今時今日之薊王,仍是記憶中那個,事事敢為人先的大師兄。

  縱名滿天下,亦初心未改。

  彤云蔽日,雪虐風饕。

  臘日如期而至。

  依慣例。今季臘賜,二千石及以上,仍為四海八荒,“八珍八寶,八饈八饌”。

  昆岡美玉,果是重頭戲。玉飾組器、琉璃組器,皆新增入列。從隨身所佩之發簪、華勝、印綬、雙卯(剛卯、嚴卯)、司南、翁仲,到高足杯、奩、卮、洗、枕、燈、屏風、奔馬、辟邪等陳列器皿,無所不包,應有盡有。

  尤其琉璃燒造技,不斷精進。讓既透明又保暖的白琉璃窗,自上而下,迅速普及。五彩琉璃器精品,層出不窮。入選臘賜,正當適宜。市中“薊琉璃”,亦日漸走俏。成為頂級名產,指日可待。

  剛卯、嚴卯、司南佩、翁仲,乃是具有護身功能的佩飾,合稱:“厭勝佩”。類比賜予童子的“厭勝錢”。

  剛卯、翁仲、司南佩,又稱“辟邪三寶”。尤其“剛卯”,除驅魔避邪之外,更有“強漢”之意。

  《說文》:“剛,彊斷也,從刀,彊同強。”《漢書·王莽傳》:“‘劉’之為字‘卯、金、刀’也,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王莽篡漢,因剛卯有“強劉”之意,故下令禁止佩戴。時嚴卯亦在被禁之列。待王莽覆滅,光武中興,剛卯、嚴卯再度流行。佩戴剛卯,遂成定制,官員凡著朝服,必佩之。且常與嚴卯雙佩,故稱“雙卯”。

  “雙卯”各呈“四方柱體”。方柱中心有縱向穿孔,可穿繩系絲,柱體四面皆刻有文字,為驅鬼愕疫之辭。剛卯與嚴卯,制式雷同。之所以得名,源于各自銘文不同。一刻“正月剛卯”,一刻“疾日嚴卯”。

  佩戴亦設限:“佩雙印(雙卯),長寸二分,方六分。乘輿(帝王)、諸侯王、公、列侯以白玉,中二千石以下至四百石皆以黑犀,二百石以至私學弟子皆以象牙。”

  千石及以上,“六珍六寶,六饈六饌”。六百石及以上,“四珍四寶,四饈四饌”。三百石及以上,“二珍二寶,二饈二饌”。二百石及以上,“一珍一寶,一饈一饌”。百石及以上,“珍饈各一”。百石以下,“珍饈取一”。

  雙卯入臘賜。薊王強漢之心,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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